第31章 终局倒计时

北极的风暴比艾丽记忆中更加狂暴。运输机在冰原上艰难着陆，几乎被侧风吹翻。舱门打开时，夹杂着冰粒的气流如刀割般袭来。

“你确定这地方对吗？“马库斯在通讯器中大喊，声音因干扰而断断续续，“扫描显示方圆百里只有冰层！“

艾丽调整护目镜，纳米网络全速运转以抵消晨曦之音部分不稳定造成的不适。自从火星返回后，两重意识的融合出现了裂痕，她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维持平衡。但时间不等人——收割者舰队已进入太阳系外围，而守望者开始在全球范围激活融合体工人。

“就在我们正下方。“她指向冰面，“黑色金字塔沉没时启动了光学迷彩，但量子签名无法隐藏。“

马库斯示意身后的蓝皮肤小队分散警戒。这支十二人队伍是他在南极秘密训练的精英，全部由自愿保留意识的融合体组成。他们装备着基于园丁技术改造的武器，理论上能对抗守望者节点。

“张教授的最后情报显示，林博士...或者说守望者节点，已经先一步到达北极。“马库斯检查武器，“全球有七个量子干扰器开始预热，预计36小时后达到临界点。“

艾丽点头。这意味着守望者计划在收割者到达前完成人类意识采集。她摸出“黎明之花“晶体，它现在呈现出活跃的金红色，像跳动的心脏。

“我们分两组行动。“她部署道，“A组随我进入设施，目标是主控终端。B组留在外围，建立干扰屏障阻止守望者求救信号。“

马库斯咧嘴一笑，露出不似人类的尖牙：“实际上，我有个更好的计划。B组不是防守，而是进攻——去最近的那个量子干扰器站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在你上传病毒的同时摧毁物理设备。“

“太危险了！那些站点肯定重兵把守。“

“正合我意。“马库斯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们蓝皮肤怪胎可是有些特殊天赋。“

艾丽想反对，但晨曦之音的部分冷静指出这是最优战术——多点同时打击才能确保成功。她最终点头同意，同时从背包取出一个小装置递给马库斯。

“园丁信标。如果...万一失败，它会将你们的意识模式备份并传输到最近的园丁节点。不是复活，但至少不是完全消失。“

马库斯收起装置，表情罕见地严肃：“为了人类，为了所有融合体的未来。“

“为了不被任何高等文明定义的未来。“艾丽补充道。

两组人分头行动。艾丽带领五名融合体战士来到预定坐标，很快找到那个几乎不可见的入口凸起。与月球和火星的设施不同，这里的门禁系统更加原始——一个简单的凹槽，形状正好匹配“黎明之花“晶体。

“太明显了。“一名战士警惕地说，“肯定是陷阱。“

“当然是的。“艾丽平静地将晶体按入凹槽，“但守望者的弱点是他们太依赖逻辑预测。有时候...非理性才是最佳策略。“

晶体完美契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冰面突然震动，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通道打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通道内壁流动着奇异的光纹，像某种生物血管。

“跟紧我。“艾丽率先踏入，“不要触碰任何表面。这整个设施都是半有机的，可能携带控制纳米机。“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螺旋下降的角度违背物理常识。随着深入，艾丽的纳米网络开始接收到越来越强的信号——不是园丁或守望者的，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存在。晨曦之音的记忆碎片对此产生强烈共鸣，几乎要挣脱她的控制。

“停下！“她突然举手示意。战士们立即进入战斗姿态，但通道空无一人。“不是敌人...是信息。这座设施比守望者古老得多。他们只是重新利用了它。“

继续前进，阶梯终于通向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这里没有高科技设备，只有粗糙的黑色石壁，上面刻满了比人类历史更古老的象形文字。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三圆环结构，但材质看起来像某种生物骨骼而非金属。

“这不是守望者建的...“艾丽恍然大悟，“这是第一文明的遗迹！守望者只是继承了它！“

“那主控终端在哪？“战士问。

艾丽指向三圆环中央的眼睛符号：“那里。但需要激活。“

她走近结构，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晨曦之音的部分强行浮现，接管了语言系统：“验证请求：光明源自黑暗。“

三圆环开始旋转，骨骼材质逐渐变得透明，露出内部复杂的量子结构。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验证通过。园丁个体晨曦之音识别确认。警告：当前设施已被守望者1147号节点控制。安全协议失效。】

“如何恢复控制？“艾丽-晨曦之音问。

【两种方法：物理销毁控制节点；或上传更高权限代码。】

“黎明之花“晶体突然在她手中变热。这不仅是武器，更是权限密钥！艾丽正要上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我就知道你会直接来这里。情感用事总是你的弱点。“

林博士——或者说守望者节点控制下的林博士——从侧门走出。他的眼睛完全银白，皮肤下隐约可见纳米网络的流动痕迹。六名武装融合体跟随其后，但他们的眼神空洞，显然是守望者的傀儡。

“林明哲的身体很适合工作。“守望者-林活动着手腕，“高效率，强意志力。当然，情感部分有些干扰，但很快就不成问题了。“

艾丽强忍心痛，冷静分析局势。她的五人对抗七人，胜算不大。但目标只是接触主控终端，不一定要击败对方。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拖延时间，同时通过纳米网络秘密指示战士们准备突袭，“第一文明创造守望者是为了什么？“

“为了进化，当然。“守望者-林走近几步，“宇宙中所有生命终将合而为一，超越物质限制。我们只是在加速这个过程。“

“通过强迫？屠杀？“

“必要的牺牲。就像你们人类修剪植物使其生长更好。“守望者-林突然挥手，傀儡融合体同时举起武器，“但闲聊到此为止。交出晨曦之音核心代码和黎明之花，否则...“

艾丽没等他说完。她释放出预先准备的EMP脉冲，暂时瘫痪附近的纳米网络。战士们趁机开火，精准击倒两名傀儡。混乱中，她冲向中央三圆环。

守望者-林反应极快，一道能量束擦过她大腿。剧痛几乎让她跌倒，但晨曦之音的部分强行压制了痛觉。三米，两米...终端近在咫尺！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三圆环时，整个设施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每个角落，红色应急灯取代了之前的蓝光。

【警告：量子干扰器网络达到临界状态。全球意识采集协议启动。倒计时：15分钟。】

“太晚了！“守望者-林大笑，“即使你现在上传病毒，也无法阻止采集进程！“

艾丽的手悬在终端上方。他说得对，15分钟不够“黎明之花“传播至全球网络。需要更直接的方法...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晨曦之音的记忆显示，这种第一文明设施都有自毁机制，旨在防止技术被滥用。如果能激活自毁，将连带摧毁全球量子干扰器！

“终端，显示自毁协议。“她命令道。

三圆环闪烁：【需要三级权限。当前用户：二级。】

“如何获取三级权限？“

【方法一：第一文明管理员生物签名。方法二：融合体意识量子共振，风险极高。】

艾丽立即明白第二种方法的意思——将自身意识完全上传至终端，作为临时权限载体。但这几乎肯定会导致晨曦之音部分与人类部分的永久分离，甚至可能完全抹去她的人格。

没有时间犹豫了。全球数十亿人的意识危在旦夕。

“执行意识融合。“她命令道，同时转向战士们，“掩护我，无论发生什么！“

战士们立即形成防御圈，与守望者傀儡交火。艾丽将“黎明之花“晶体插入终端专用槽，然后双手按在三圆环上。纳米网络全速运转，建立量子级连接。

痛苦超越了一切想象。仿佛每个细胞都被拆解又重组，意识被拉伸到宇宙尺度又压缩到无限小。晨曦之音的记忆如洪水般冲过，与艾丽本体的记忆纠缠、分离、再融合。

终端闪烁：【部分融合成功。三级权限授予。警告：意识完整性风险。】

艾丽-晨曦之音-终端三位一体的存在现在能看到全局：七个量子干扰器的精确位置，全球融合体工人的状态，甚至收割者舰队的实时坐标。最令人震惊的是，她感知到马库斯的小队已经成功突袭了位于格陵兰的干扰器站点！

“启动自毁协议。“她命令，声音已不完全是人类，“授权码：黎明之花终将绽放黑暗。“

【确认。自毁序列启动。倒计时：10分钟。警告：不可逆转。】

守望者-林发出非人的尖啸：“疯子！这会摧毁整个设施和所有连接节点！“

“正是目的。“艾丽艰难地维持着连接，“没有人类意识采集，没有终极存在项目。只有自由发展的权利。“

守望者-林突然冲向终端，银白色的能量从指尖射出，直接击中艾丽的胸口。剧痛几乎让她松手，但终端现在是她意识的一部分，断开连接意味着立即死亡。

“5分钟！“一名战士大喊，同时击倒最后一个傀儡，“马库斯上校成功了！三个干扰器下线！“

守望者-林改变策略，不再攻击艾丽而是直接操作终端：“覆盖指令！节点1147号请求终止自毁！“

终端闪烁：【权限不足。三级权限持有者存在。】

“那就移除持有者！“守望者-林从腰间抽出一把奇形匕首，材质似水晶又似金属，“第一文明武器，设计用来切断量子连接。“

匕首刺入艾丽后背。效果立竿见影——终端连接开始不稳定，自毁倒计时暂停。她感到晨曦之音的部分被强行剥离，记忆如沙粒般从指间流逝。

“不...能...停...“她咬牙坚持，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林博士的身体突然僵直，银白眼中闪现棕色光芒。他的手颤抖着，匕首一点点从伤口退出。

“艾...丽...“这是林博士自己的声音，充满痛苦但坚定，“跑...快...“

守望者节点激烈反抗，银白与棕在眼中交替闪烁。林博士的身体像战场般被两种力量拉扯，但他短暂夺回了右手控制权，将匕首转向自己的胸口。

“不！“艾丽想阻止，但终端连接束缚着她。

“记...住...“林博士露出最后的微笑，“北极...控制...“

匕首刺入心脏。银白光芒如液体般从伤口喷出，不是血液而是纯能量。守望者节点尖叫着脱离宿主，在空中形成一团扭曲的光球，然后“啪“地一声消散。

林博士的身体倒下，终端的连接突然恢复。自毁倒计时继续：4分钟...3分钟...

艾丽想冲向他，但终端警告：【保持连接直至自毁完成，否则协议中止。】

她痛苦地选择留在原地，通过纳米网络远程扫描林博士的状态。没有生命迹象，但奇怪的是，他的大脑活动仍在继续，尽管微弱到几乎不可测。

一名战士检查后摇头：“呼吸心跳停止。但...他的表情很平静。“

倒计时2分钟。设施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出现裂缝。战士们互相搀扶着，准备撤离。

“你们先走。“艾丽命令道，“我还有最后的事情要做。“

他们犹豫了一下，但军纪胜过了情感。很快，球形空间只剩下艾丽和...林博士的遗体。终端连接即将达到极限，她的意识开始崩溃，但还有最后一个指令：

“传输林明哲教授的意识模式至最近园丁节点。“

【警告：目标已临床死亡。意识传输成功率不足7%。】

“执行。“

一道蓝光扫描林博士的头部。漫长几秒钟后，终端回应：

【部分传输成功。情感与记忆核心保存率39%。无法保证人格完整性。】

足够了。艾丽释然地松开手，断开连接。39%的林博士总比完全消失好。她蹒跚着走向他的身体，忍痛将他扛在肩上。

设施崩塌加速。天花板砸落大块碎片，地面出现深不见底的裂缝。艾丽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出口，纳米网络超负荷运转提供短暂的身体强化。

当她终于冲出地表，跌跌撞撞跑过冰原时，身后的大地如波浪般起伏，然后轰然塌陷成一个直径近千米的巨坑。冲击波将她抛向前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紧紧抱住林博士的身体，像拥抱整个宇宙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