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备但我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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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各人皆有衷肠

午后。

小沛的州府大堂,远没有下邳州府大堂来的宽阔明亮,富丽堂皇,仅是前县府改造,空间较小,格局简洁。

梁柱帷幔略显沧桑,席毯蒲团稍逊色彩,窗格案几亦是陈年旧木......

对此。

刘备和吕布二人都感同身受。

只见刘备座于案首,吕布陈登并入左侧,麋竺关羽张飞刘琰孙乾糜芳夏侯博依次两侧分坐。

高顺张辽等人忙于军务,暂不入席。

案上肉食美酒,瓜果蔬菜,应有尽有,为了照顾陈登的口味,刘备还特地叫人弄来一些湖鲜。

“玄德之热情,尤胜前次。”

座下吕布屏气深吸,略显疲惫的身躯,有些暗暗颤抖,语气也满怀感叹。

上一次刘备请吕布宴席,正是接纳吕布入主小沛之时,此时恰如彼时也。

他怎能不叹?

对面的张飞闻言瞥了眼吕布,嘟歪着嘴生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大哥以前是怎么对你的?!结果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偷了徐州又守不住,还不是得回小沛求我大哥?

局势归局势,怒气归怒气。

张飞觉得自己没有跳出来大骂吕布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奉先与我同座也。”

刘备起身来到吕布案前,硬拉着他一同前往案首,吕布自是不肯,哪能像上次那么拿大?

万万不可!

吕布的力气不是刘备可比,二人拉扯一番,互不相让。

刘备或许是客套之举,但吕布真不是客套,哪有脸再与玄德同座?至少现在是没脸的。

快快同座!

不可不可!

“温侯就遂了玄德吧。”

一旁的陈登开口相劝,众人也都开口,吕布拗不过,只好随刘备坐在案首,不过他却往侧案偏一点的位置坐。

乃至婢女倒酒时,吕布竟然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毫无逾越之举。

这令刘备感触颇多。

上一次他宴请吕布时亦有婢女伺候,舞姬献曲,吕布的眼神那是叫一个飘忽不定,心猿意马也,现在却一本正经?

刘备能肯定现在的吕布不是装出来的正经,他好像确实有些变化......

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刘备暗暗感慨,了解人心比预测天象还要难。

说实话吕布真对不起刘备。

纵然刘备之前收留吕布是希望他替自己守住小沛,难免有利益成份。

但上次宴席,刘备都让自己的妻妾出来见礼,这种礼仪代表他真想接纳吕布这个朋友。

一般朋友都不至于引妻妾相识。

刘备这事做的很仗义,付出了真心,吕布则非常不仗义,真心喂了狗了!

“为何不见鸿起?”

吕布出声询问,觉得没有刘升在场,他老是坐立不安,不是怕刘关张群起而攻之,而是总有一丝愧疚与羞耻。

“想必是带着绮玲前往后院向家人问安了。”

刘备回道。

“奉先勿要见怪,鸿起他略微顾家,倒是失礼了。”

刘升顾家倒是变成缺点了......实则确实有些影响名声,做大事者岂能留念家中温情?

这叫不务正业!

“顾家,顾家好呀!”

吕布长叹一声。

曾几何时,他只觉得女儿吕绮玲才是他的家人,直到严氏自刎城墙,他才意识到对其多有亏欠。

“玄德,此番丧家,布悲痛欲绝,今后绮玲能交给鸿起照顾,甚是欣慰也!”

吕布举起酒樽。

“玄德再次收留,令布感恩戴德,更加惭愧,此杯酒为我道歉之意!”

刘备无法做到一切皆大度容人,对吕布始终忌恨,但他又非常得体,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去对一个失意之人极尽泄恨。

“奉先呀!乱世处治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刘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吕布感而落泪,酒里似也掺杂着泪水,仰头饮尽。

“袁本初曾言,玄德弘雅有信义,诚!不欺我!”

吕布从始至终都挺认可刘备为人,此前是至少挑不出毛病,现在则是感其弘雅,受其信义。

他从小的生存法则告诉他,大丈夫当为人上,他做不到真心实意为刘备效力,但若是可以为盟友也不失为相互臂助。

“天下乱象,俗世洪流,似我等这样的人,有志难伸,万事难成,出人头地难于上青天......”

吕布与刘备互诉衷肠,言及双方处境,各自经历,不由得萧瑟寞然。

“事在人为,志同道合者,岂顾满路风霜?必有艳阳高照的一天!”

刘备有感吕布之落寞,出言鼓励道。

他们或许不是志同道合,然皆有凌云之志,此时皆都落难,难免生起报团取暖的情感相投。

二人酒水下肚,坐得更近一些,吕布又说起他在下邳的遭遇,刘备更频频惋惜。

“二哥,你瞧瞧吕布那样子,又在那装深情......”

张飞提酒来到关羽座位,圆眼偷偷斜视,嘴里吐槽个不停。

“大哥不会又被他骗了吧?”

“咳咳!”

关羽咳咳一声示意小声一点。

“大哥虽然讲义气,但岂能被同一人骗两次?再说不是有鸿起吗?能让吕布骗到?”

“嘿嘿,那倒是,鸿起倒是骗了吕布一个女儿......”

不知何时。

孙乾也来到关张座位凑热闹,“我倒是觉得温侯应是真心,如此惨痛教训,众叛亲离......痛!”

“俺十分佩服公祐的学识,然公祐不知人心险恶!”

张飞不以为然。

“是也,纵然一时可信,其反复无常也!”

关羽点头附和。

宴席之事无非吃饭喝酒看舞姬,现在谁还有心情欣赏舞姿?既然舞姿不行,酒足饭饱后自然只能聊以娱之。

“夏侯兄,在下麋芳......”

麋芳与夏侯博攀谈起来。

“哦。”

然而夏侯博礼数周到却不显热情。

不是一类人坐不到一起......

麋竺与陈登对案而坐。

“子仲初心不改,跟随玄德来至小沛,令登佩服羡慕也。”

陈登颇为自嘲一笑。

因为有家所以不能跟随刘备,现在家没了......只能跟随吕布,深藏许多无奈。

并不是陈登嫌弃吕布,觉得委屈,而是人在士族,身不由己,许多事无法随心所欲。

家族利益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他的从父陈瑀,也就是陈球之子,陈家主家,现已明确投向袁绍,他的父亲陈珪必须忍着丧子之痛屈服袁术。

他自己呢?是不是可以为个人理想选择一次?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龙羡慕我,我却羡慕元龙呀!”

麋竺饮酒入腹,感叹不已。

陈登的起步是麋竺一辈子想要追求的东西,许多人只看到陈登的无奈,麋竺却看到,只要陈家还是徐州望族,那世世代代都是望族。

若不发生火星撞地球,世界大毁灭,士族何时能灭?

当然这是以此时麋竺的认知来看的。

麋竺举家投靠刘备也是孤注一掷之举,不一定会获得收益,而陈登家只需要鸡蛋分篮子,总能收到一个金蛋。

这就是巨大的差距。

令麋竺感到欣慰的是,刘升似乎能提高自己获得收益的概率。

他此行皆与刘升一起,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非同凡响。

遇下邳动乱而处事不惊,料敌先机预判谋反并及时跑路,更关键时刻拉拢住吕布,既显真情又显智慧。

今虽面临袁术大军来犯,处境艰难,但刘升还提前布置了妙手,或者说是有备无患。

简雍提前出使许县交好曹操,或会带来丰厚的回报。

特别是袁术取了徐州,欲再征小沛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