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后生可畏

场间当即有了许多话语，有人来问，

若是别家出的多，自家出的少，岂不是白白出了丁口，而没有赏赐？

这次没轮到莫长老出声，那三位副职长老便已然起身回答了言语。

其中掌管赋税的那位副职长老言语回道，

“宗门晓得诸位的难处，愿意在今后两年对各家田税进行相应的减免，宽窄乡镇守府将依照各家自愿出的丁口数目进行划分，将各家的表现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

“划为上等的家族将减免五成税赋，中等的减免两成，下等不做减免，反而还要加征三成税赋。”

此话一出，场下诸多家主就开始在心中打起了算盘，王管事也是如此。

此处只以翠浪庄为例例，翠浪庄全庄合计二百六十亩中品下品灵田，金光宗的田税是十五抽一，算上镇守府的火耗孝敬，大概税赋约莫是十一之数。

赋税不以收成计较，只以灵田品阶来算，乃是采用包税制度。

也就是说翠浪庄一年要缴纳的税赋大概固定在两千五百枚法钱左右，换算成灵石就是三十二枚。

按照这般减免力度，定到上等，两年就能省下三十二枚灵石，也就是一年的税赋。

定到下等，两年却要多出二十五枚灵石，一进一出这就是五十多枚灵石的差距，都快能买一件一阶中品的法器了，委实是让人有些心动。

还有人问若是两家出的数额一致怎么办，掌管刑司的副职长老立刻回应。

“若是真有这么巧的事就请两家出人做过一场，就按宽窄乡中夏种争夺水源的规矩——当众道争，只在诸位长老面前一决高低便是。”

更有甚者起了缓兵之计的主意，这次却是径直被莫无尘厉声呵斥了回去。

“诸位都是有头面的人物，今日之所以将你们直接聚在此处就是省的日后反复。”

“老夫岂能不知有些人想行私下串联的门户私计？难道一定要老夫撕破面皮，行雷霆手段，做到破门灭家的地步尔等方才意愿！“

几位长老又是威吓，又是安抚，种种问题此起彼伏，却是被几位长老一一化解，看得出来对于这出摊派的戏码他们谋划了许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的样子，众人对于徭役的抵制也不复先前那般，

面上好似都带着几分热情，只与四周交头接耳，好似真在做什么决断一般。

楚桓面上并无表情，心中却只是冷笑——这莫无尘用的不就是朝三暮四的举措夹杂着胡萝卜大棒并用的手段吗？

说着好听，又是免税，又是期许，可到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绕到最后无外乎是空头支票开了又开，顺带着兼顾着二桃杀三士的激斗手法，来引得几家各自相斗。

先不说别的，只说那金光锥的兑现本就是一道难题，穷桑郡下属九镇七乡，这般大规模的徭役怕不是要一口气发出个十几只金光锥。

以金光宗的丹鼎司的尿性，能这般同意滥发筑基丹吗？到时候怕不是又要排期拖延，环环相扣来变着法子敲骨吸髓。

然而话又得说回来，这几家是不得不斗的，这是一个阳谋。

宽窄乡东西对立的情况不是第一天出现的，这是因为先天的地理条件所形成的，

宽窄乡的灵谷一年两熟，到了夏种的时候水源稀缺，哪一边水用的多了别家就用的自然少了。

只因为这常常引起骚乱，若无一个可靠的中人调解，最后往往就是以道争的形式决定水源归属。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余林叶家还是衢山黄林二家都不许对方出现一个筑基修士。

如若不然到了夏季争夺水源的时候，对方出一个筑基修士这边便是只能去穷桑城里寻觅外援助战。

一年还好，可若是年年如此，哪经得起这般开销？而且外人到底不如自家儿郎可靠。

边上的王管事显然没有李桓这份不动如山的定力，他打着商量的口吻小声嘱托:

“主家，我算过了，我们庄上的丁口约莫一百八十户，虽说丁口少了些，但是有修为的却是比其他家多。修士一人抵得上十人，我们到只要出十八个丁口外带着三名修士........”

楚桓轻轻摇了摇头，只将目光投向那柄金锥。

“不必出头，我们翠浪庄算是小户人家，争不到那金锥。也不必贪图减免的税赋，涨了税赋从佃户身上加租收回便是。”

这话算是否了王管事的念头，王管事见状也不敢再劝，只得点头称是。

居中的莫长老看着台下的情形甚是满意，他有意无意的巡视场面，只觉得火候正好便是结束了问答。

只听到其人双掌一抚，嘭的发出一声闷响，又是弹指而动，一道花火倏忽跃出指尖，稳稳落在大厅四角的香炉之内。

香烟袅袅，顿时化作一场白雾，将场中的情形俱数隔绝，杜绝了窥视作弊的可能。

“我莫无尘是个爽利人，我与诸位半炷香的时间，诸位可用面前的纸笔写下想要纳捐的丁口，我等一决于前，当众压印做契便是。”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做了契不算数，休怪我不讲情面。”

场中众人瞬时安静了好些许，之后便是泛起一阵炭笔在纸张摩挲的莎莎声响。

楚桓抓起炭笔只在纸上写了翠浪庄三个字眼，就再没了动作。

王管事额头有些发汗，只敢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主家，要不要象征性写一点，我只怕恶了那莫长老，耽搁了事情。”

楚桓这次再没有与他好颜色，只是平淡说道：

“你这么想应征徭役，那就写上你的名姓便是，王取生，是叫这个名姓对吧？”

此话一出，王管事顿时一惊，只觉得后背泛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再不敢说。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莫无尘亲力亲为当众来收，三名副职长老紧随其后。

行到楚桓这张桌案的时候，楚桓只让王管事捧着那张白纸交了上去。

王管事手有些颤抖，可在楚桓的注视下他不敢违抗。

莫无尘眼光扫了扫这张白纸，停住脚步认真打量了一下楚桓。

楚桓毫不畏惧，与他径直对视。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的时间，莫无尘却是轻轻摇了头，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后生可畏呐。”

只这么感慨，莫无尘便将白纸递给身后的几位副职长老，自己先行一步，

在他跟前，余林叶氏的族长叶平峰已经快将笑容堆成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