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法

沈道一眼睁睁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鼠妖顷刻间被广成和尚伏于掌下，看的目弛神往，他知道广成和尚好人前显圣，急忙组织语言恭维道：

“相处许久，竟不知大师傅您手段如此了得。”

广成听恭维听的非常受用，不住点头。

“那是自然，佛修动怒时，可比妖魔凶煞十倍。”

“大师傅说的极是，以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地上的大耗子恢复了神智，夹着尾巴悄悄往门口挪动。

就在它准备顺着狸花猫挖开的门洞往出跳的瞬间，广成和尚手在空中虚招了一下，那耗子四只爪子在空中空蹬了几下，便沮丧的放弃了挣扎，飘回广成脚下。

沈道一看到灰毛耗子的落地瞬间，后爪撑着身子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抱拳不住作揖，似乎在求广成和尚放他一条生路，不由得啧啧称奇。

“万物皆有灵，念你修行不易，本该不该伤你性命，但冬季的鼠灾是你和你族人所为，若你躲在洞中不出来，我也不好寻你，今日主动送到我手上，若我不惩戒一番，无法与滦河两岸百姓交代。”

那鼠妖急的手舞足蹈的在地上一阵比划，广成黑着脸不予理睬。

鼠妖见广成不理，蹭到沈道一腿边抓着沈道一的裤腿一阵摇晃，黄豆大的眼睛里泪汪汪的满是眼泪，怕死到了极点。

沈道一看到广成和尚很隐蔽的给他使了个眼色，念及穿越以来街坊邻居和广成对他的照顾，他瞬间心领神会，从耗子的爪子里把裤腿抽了出来，板起了脸对着鼠妖说：

“要想让我替你求情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你把冬天偷走的粮食如数奉还，你和你族人糟蹋的部分也要想办法用别的物什补上，不得有缺，同时离开此地，退回山里，不再行偷窃之事，更不许再伤人。”

那鼠妖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广成和尚见状也不端着了，他表情郑重的对着鼠妖说道：

“要我放你，除了还粮食，你还需要立誓，若是不尽数照做，全身灵性尽失，永世不得恢复，你开了灵智，自然知道重回蒙昧比死还要痛苦。”

鼠妖听了他的话，愣了愣，开始原地打转追逐自己的尾巴，装疯卖傻。

广成也不惯着，当即活动手掌威胁道：

“再不起誓，贫僧送你去见佛祖。”

鼠妖看到广成单手结法印准备拍下后，瞬间安静下来，单爪指天开始立誓。

沈道一在心里暗暗吐槽：

“到底是初开灵智的畜生，想用装疯卖傻的法子糊弄过去，那广成和尚可是一分铜板都要掰开花的人精，能上你这种当？”

灰毛耗子立完誓，广成摆了摆手，示意让它离开，那鼠妖原地作了个揖，撒开腿跳起来顺着门洞窜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你倒是挺机灵，这种刚开灵智的小妖，随手打杀自是容易，但两岸街坊的粮食想寻回来可就难咯。”

广成对沈道一的反应还算满意，随口夸了两句。

春寒料峭，半柱香的功夫过后，沈道一一身单衣，被门洞的风吹的瑟瑟发抖，忍不住开口道:

“广成大师，你不冷吗？”

“我刚运完功，身上自然不冷。等等——”

广成和尚看向门上大号狸花猫抓开的破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光头。

“佛爷我精明一世，今天竟做了亏本买卖，改天若是碰到那只狸花猫，少不得把它抓回庵里磨两天磨。”

云阙庵里那副石磨，广成平日里用它来磨辣椒和芝麻。

沈道一脑补了一下狸花猫套上眼罩绕着石磨转圈的画面，太过残暴，他连忙摇头赶走了脑中的念头。

一番劳累过后，两人合力补好了门上的破洞，夜还未深，两人又刚折腾了半天，不免有些饥饿。

沈道一撺掇着一起做点夜宵，广成和尚应下，从后厨搬出一口铁锅，些许调料，沈道一在篝火上撑起架子，烧水煮面。

广成和尚做的面非常劲道，他又是好吃之人，面刚出锅，他撒上一小把葱花，少许盐粒，滴了几滴香油，热汤面腾起白雾，又去拿了点磨好的辣椒面，拌在一起。

广成觉得还不过瘾，又从佛像后面的坛子里掏出来几瓣糖蒜，一口面，一瓣蒜，吃相豪爽。

沈道一一边把面往嘴里送一边开口调笑道：

“大和尚，你还吃荤腥？”

“你懂个球，吃饭不就蒜，滋味少一半，俗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菩萨身上坐，不对，是佛祖心中留。”

广成说完话之后偷瞄了一眼大殿上的三生佛，随后双手合十宝相端庄，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似乎怕佛祖听到一道雷劈下来。

看到广成吃的差不多了，用袖子擦完了嘴，沈道一眼馋广成的一身本事，试探着问了句：

“广成大师，不知道练成你这一身本事需要多久功夫？”

广成斜了他一眼说道：

“刚不是还叫我大和尚吗？怎么这会又大师了？想当和尚?你小子没这么好的福分。”

“愿闻其详。”

“当和尚的门槛你都够不到，一要面相俊朗，能撑台面，二要聪慧强记，三要声似洪钟，这三点你也就占个面相俊朗。”

广成这话倒是不假，沈道一虽然体型瘦小，但生的一副好面孔，剑眉星目，眉骨立体，鼻梁高挺。

沈道一听出广成话中的敷衍之意，也没有继续追问，默默的起身收拾碗筷。

待回到篝火前，广成用玩味的眼光看着他说：

“我知道你想学修行之法，但是你已十四岁有余，过了最佳习武打基础的年纪，你身子骨又瘦小，我走的佛修刚猛的路子，你这身子骨怕是没练几天就受不住了。”

沈道一不语，广成看出他还不甘心，接着劝慰道：

“当个凡人平安度过一世未尝不是一种活法，修行是与天争，与人争，大道之争，出了这庵，江湖的血腥远比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想的可怕，可纵使这样，又有多少人能证的长生。”

两世为人，沈道一不甘心再碌碌无为一世，怎么着也要闯上一闯，他攥紧拳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篝火，坚定地说道：

“我还想再试试，若是伤着了，丢了命，也是我自愿，请大师傅成全。”

广成看到他的反应，哈哈大笑：

“这滦河两岸就属你最对我性子，你我相识，也是缘法，佛爷我投佛门也是带艺投师，你若是实在想学，这有一本我出家前的吐息法，你回去练练，不要太心急，免得伤了肺腑，若是一周之内入的了门，再来找佛爷我。”

（注：在佛教中，“荤腥”通常指两类食物：荤（五辛）：指五种具有强烈气味的植物，包括葱、蒜、韭菜、薤（藠头）、兴渠（或洋葱），腥：指动物性食物，如肉、鱼、蛋等，因涉及杀生而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