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幕处遇

林夏蹲在美术教室的窗台下，潮湿的制服紧贴着后背。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溪，把窗外老榕树的轮廓晕染成水墨画。她摸了摸右耳的助听器，金属外壳上凝着细密水珠——方才那阵暴雨来得太急，即便撑着伞，校服裙摆还是洇出了深色水痕。

“啪嗒。“

调色盘坠地的声响惊得她猛然起身，后脑撞上窗框。疼痛窜上太阳穴的瞬间，她看到逆光处站着个人影。少年单手撑在画架上，指节沾着钴蓝色颜料，敞开的校服衬衫里露出半截锁骨，像未完成的石膏像。

“同学，“他的嘴唇在光线里开合，“这是高二（3）班的值日区？“

林夏盯着那两片翕动的薄唇，喉咙发紧。助听器里的雨声像浸了水的收音机，滋啦作响。她向前半步，鼻尖捕捉到松节油混着焦糖的气息。

“你说什么？“话出口才想起要放慢语速。美术教室的窗帘被风掀起，漏进的天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金斑。

少年挑眉，突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垂：“你听不见？“

林夏后退撞到画架，石膏像的投影在墙上摇晃。他伸手扶稳的瞬间，她看清他腕骨内侧的烫伤疤痕，形状像半融化的月牙。

“会读唇语。“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指尖残留着水彩颜料的凉意。画室角落的留声机突然转动，老唱片唱着《玫瑰人生》，沙哑女声混着雨声在耳膜上跳舞。

少年从帆布包里掏出便当盒，曲奇焦香混着香草气息弥散开来。他拈起一块递过来，糖霜在唇边碎成星光：“顾川，逃课惯犯。“顿了顿又补充，“现在听见了？“

林夏咬住曲奇，酥脆声在齿间炸开。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素描纸上，晕开了昨日未干的碳粉。她忽然注意到画架上的半成品：暴雨中的教学楼，每扇窗户都亮着暖黄的光，唯独顶楼美术教室的窗口，用钛白色点着颗孤星。

“这是......“

“嘘——“顾川的食指突然贴上她的嘴唇。他侧耳倾听的模样像警觉的鹿，远处隐约传来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林夏感觉心脏在助听器下剧烈跳动，震得耳道发麻。

潮湿的风卷着樱花冲进窗户，粉色花瓣粘在顾川肩头。他抓起书包翻窗的姿势像跃入泳池的运动员，临走前突然回头：“明天带伞接你？“

林夏还未来得及回答，视线就被他抛来的东西占据。接住才发现是包水果糖，玻璃纸在雨光中折射出虹彩。再抬头时，只剩窗外摇晃的榕树枝条，以及画架上未干的油彩在雨中渐渐氤氲。

她剥开糖纸，青苹果的酸涩在舌尖漫开。雨水浸泡过的助听器突然恢复工作，教导主任的怒吼与下课铃声同时炸响。林夏慌忙蹲回窗下，却摸到地板上躺着枚银色校徽——边缘刻着小小的“GC“。她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晕，将那校徽抓起，用手牢牢的握了握，抬头看向他走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