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天地

新發現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研究 ¹

閔寬東（Min, Kwan-Dong） 撰

作者單位：韓國慶熙大學中國語學科

林惠彬 譯

譯者單位：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

一、前言

筆者在進行多項研究項目的過程中，一直持有“究竟有多少《三國志》小説的版本流傳到韓國？”“流傳的版本到底有哪幾種？”等問題。作爲該研究的一環，筆者在走訪多家圖書館過程中，偶然在韓國嶺南大學圖書館發現了劉龍田刊行的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剛開始筆者不太清楚該版本的價值而將其束之高閣，近期通過周文業教授才得知該小説爲萬曆二十七年（1599）在福建建陽一帶刊刻的志傳類系列版本，具有一定的價值。

衆所周知，劉龍田（喬山堂）與余象斗（雙峰堂）均爲福建地區，尤其是建陽一帶著名的出版商人。一般認爲，在福建地區刊刻的版本稱“志傳類系列”，在江南（南京、杭州、蘇州）刊刻的版本稱“演義類系列”，在明代中後期這兩類版本出版競争激烈，形成了“雙璧”的局面。目前在現存的演義類系列中，最早的版本爲嘉靖本；在志傳類中，最早的版本爲葉逢春本。而葉逢春本之後，再劃分志傳類的版本時，起到重要作用的版本乃是喬山堂本和雙峰堂本，因此喬山堂本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

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比起其他前面所提到的小説《三國志》的版本，是一部相對不知名的小説版本。再者，由於該版本收藏在日本和英國等國家，而非中國，因此只是偶爾被日本等海外學者提及過，目前比較缺乏與此相關的專題研究論文。

筆者將從文獻學的角度，對韓國嶺南大學新發現的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進行再探討，並針對志傳類系列的主要版本—喬山堂本進行重點分析。最後，從《三國志》小説版本史的角度，考察韓國所藏喬山堂本的版本價值。

二、從文獻學角度分析新發現的喬山堂本

嶺南大學所藏的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索書號：嶺南大學校［古南］ 823.5 삼국지）爲中國木刻本，目前僅剩1册（共20卷10册中的卷一至二），是殘本。小説中的插圖爲上圖下文形式，半葉15行行33字（四周單邊，上下内向魚尾，半郭長20.4釐米，寬12.5釐米）²。

小説的内封標題爲《鐫圖像三國志》（圖1），並在標題的周邊印有“喬山堂 劉龍田梓”字樣，提示了刊行處和刊行人的信息。接著有題“序三國志傳”的序文，序文最後寫著“歲在屠維季冬朔日清瀾居士李祥題于東璧”，其中關於“清瀾居士李祥”的人物情況並不詳知。序文後面附有20卷240則的目録（圖2），其後有“全漢總歌”和“新鐫全像三國志傳君臣姓氏附録”。“君臣姓氏附録”在其他版本中通常稱“三國志宗僚”，這是一種人物圖表 ³。附録後，開始進入“卷之一”正文。

有關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最早有孫楷第提到過，他在《中國通俗小説書目》中有這樣的一段介紹：

《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二十卷：存，明閩書林劉龍田刊本。上圖，下文，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五字。封面題“喬山堂鋟”或題“笈郵齋藏板”。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日本鹽谷温藏本缺卷四至七，英國牛津大學圖書館所藏。首屠維季冬朔日清瀾居士李祥序。⁴

這段引文内容與嶺南大本的版本信息完全一致。該版本很早就流傳到日本和英國，因此比起海外學者，中國學者接觸該小説的機會相對會少一些。實際上，筆者多年來一直在懷疑志傳類系列小説版本傳入朝鮮半島的可能性，而通過這次嶺南大本的發現，能够確認朝鮮時代演義類系列和志傳類系列均流傳到朝鮮半島。

以下是周文業根據其他喬山堂本進行的文獻信息整理情況（表1）⁵：

由於嶺南大學藏本爲單册的殘本，只能分析第一卷和第二卷，而第三卷至第二十卷不可詳知。但根據上面周文業提供的表格，可以對小説的封面書名、版心書名、目録書名（與人物表書名相同）、卷首書名、卷末書名進行調查和分析。值得一提的是，各卷的書名均不同。筆者推測，該書的刊刻並不是由同一個刻工統一完成，而是由多個小組分工完成。

關於刊行者劉龍田的信息，則鮮爲人知。目前所知的是：原名劉大易（1560—1625），字爌文，號龍田，喬山劉福棨（少崗、喬山堂是他的别號）的次子。劉龍田在建寧府建陽縣書林地方繼承了父親的出版業，刊刻了《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和戲曲《西廂記》等多本書 ⁶。喬山堂的堂號是劉龍田父親劉少崗的别號。

另外，關於該小説的刊行時間，馬蘭安（Maclaren）在《〈花關索説唱詞話〉與〈三國志演義〉版本演變探索》一文中指出，大約是在1609年至1619年間刊刻出版 ⁷。此後，劉軍傑在 《劉龍田本〈三國志演義〉刊刻時間考》一文中斷定是1609年（萬曆三十七年）刊刻出版 ⁸。近期周文業又提出萬曆二十七年（1599）刊刻説 ⁹。筆者比較贊同周先生的1599年説法。若我們比較這部小説的不同版本，可以發現其版本之間具有細微的差别，這些方面也説明了後來還有其他印本存在的可能性。

以下是喬山堂本（20卷240則）的目録（筆者按順序附加了編號）¹⁰：

第一卷： （1）祭天地桃園結義（2）劉玄德斬寇立功

（3）安喜縣張飛鞭督郵（4）何進謀殺十常侍

（5）董卓議立陳留王（6）吕布刺殺丁建陽

（7）廢漢君董卓弄權（8）曹操謀殺董卓

（9）曹操起兵伐董卓（10）虎牢關三戰吕布

（11）董卓火燒長樂宫（12）袁紹孫堅奪玉璽

第二卷：（13）趙子龍磐河大戰（14）孫堅跨江戰劉表

（15）司徒王允説貂蟬（16）鳳儀亭吕布戲貂蟬

（17）王允定計誅董卓（18）李傕郭 寇長安

（19）李傕郭 殺樊稠（20）曹操興兵報父仇

（21）劉表北海解圍（22）吕布濮陽大戰

（23）陶謙三讓徐州（24）曹操定陶破吕布

第三卷：（25）李傕郭亂長安（26）楊奉董承雙救駕

（27）遷鑾輿曹操秉政（28）吕布月夜奪徐州

（29）孫策大戰太史慈（30）孫策火破嚴白虎

（31）吕布轅門射戟（32）曹操興兵擊張綉

（33）袁術七路下徐州（34）曹操會兵擊袁術

（35）決勝負賈詡談兵（36）夏侯惇拔矢啖睛

第四卷：（37）吕布敗走下邳城（38）白門城曹操斬吕布

（39）曹孟德許田射鹿（40）董承密受衣帶詔

（41）論英雄青梅煮酒（42）關雲長襲車胄

（43）曹操興兵擊袁紹（44）關張擒劉岱王忠

（45）禰衡裸衣駡曹操（46）曹操三勘吉平

（47）曹操勒死董貴妃（48）玄德匹馬奔冀州

第五卷：（49）張遼義説關雲長（50）雲長策馬刺顔良

（51）雲長延津誅文醜（52）雲長封金掛印

（53）雲長千里獨行（54）雲長五關斬六將

（55）雲長三鼓斬蔡陽（56）劉玄德古城聚義

（57）孫策怒斬于神仙（58）孫權領兵據江東

（59）曹操官渡戰袁紹（60）曹操烏巢燒糧草

第六卷：（61）曹操倉亭破袁紹（62）劉玄德敗走荆州

（63）袁譚袁尚争冀州（64）曹操決水渰冀州

（65）曹操引兵渡壺關（66）郭嘉遺計定遼東

（67）劉玄德赴襄陽會（68）玄德躍馬跳檀溪

（69）玄德遇司馬德操（70）玄德新野遇徐庶

（71）徐庶定計取樊城（72）徐庶走薦諸葛亮

第七卷：（73）玄德三顧諸葛亮（74）玄德風雪訪孔明

（75）定三分亮出茅廬（76）孫權跨江戰黄祖

（77）孔明遺計救劉琦（78）諸葛亮博望燒屯

（79）王粲説劉琮獻荆州（80）諸葛亮火燒野

（81）劉玄德敗走江陵（82）長阪坡趙雲救主

（83）張翼德拒水斷橋（84）劉玄德走夏口

第八卷：（85）諸葛亮舌戰群儒（86）諸葛亮激孫權

（87）諸葛亮説周瑜（88）周瑜定計破曹操

（89）周瑜三江戰曹操（90）群英會智服蔣幹

（91）諸葛亮智伏周瑜（92）黄蓋獻計破曹操

（93）闞澤密獻詐降書（94）龐統智進連環策

（95）曹孟德横槊賦詩（96）曹操三江調水軍

第九卷：（97）七星臺孔明祭風（98）周公瑾赤壁鏖兵

（99）曹操敗走華容道（100）關雲長義釋曹操

（101）周瑜南郡戰曹仁（102）孔明一氣周瑜

（103）諸葛亮傍掠四郡（104）子龍翼德各得郡

（105）關索荆州認父（106）孫權合肥大戰

（107）周瑜定計取荆州（108）玄德智娶孫夫人

第十卷：（109）錦囊計趙雲救主（110）諸葛亮二氣周瑜

（111）曹操大宴銅雀臺（112）諸葛亮三氣周瑜

（113）諸葛亮吊哭周瑜（114）耒陽縣飛荐龐統

（115）馬超興兵取潼關（116）馬超渭橋大戰

（117）許褚大戰馬超（118）馬超步戰五將

（119）張松反難楊修（120）龐統獻策取西川

第十一卷：（121）趙雲截江奪幼主（122）曹操興兵下江南

（123）玄德斬楊懷高沛（124）黄忠魏延大争功

（125）落鳳坡箭射龐統（126）張翼德義釋嚴顔

（127）孔明定計捉張任（128）楊阜借兵破馬超

（129）葭萌關張飛戰馬超（130）劉玄德平定益州

（131）關雲長赴單刀會（132）曹操杖殺伏皇后

第十二卷：（133）曹操漢中破張魯（134）張遼大戰逍遥津

（135）甘寧百騎劫曹營（136）魏王宫左慈擲盃

（137）曹操試神卜管輅（138）耿紀韋晃討曹操

（139）張飛關索取閬中（140）黄忠嚴顔雙建功

（141）黄忠馘斬夏侯淵（142）趙子龍漢水大戰

（143）劉玄德取漢中（144）曹操殺主簿楊修

第十三卷：（145）玄德進位漢中王（146）關雲長威震華夏

（147）龐德抬櫬戰關羽（148）關雲長水渰七軍

（149）關雲長刮骨療毒（150）吕蒙智取荆州

（151）關雲長大戰徐晃（152）關雲長夜走麥城

（153）玉泉山關公顯聖（154）劉玄德痛哭雲長

（155）曹操殺神醫華佗（156）魏太子曹丕秉政

第十四卷：（157）曹子建七步成文（158）漢中王怒殺劉封

（159）廢獻帝曹丕篡位（160）玄德成都即帝位

（161）范疆張達刺張飛（162）劉先主興兵伐吴

（163）吴大夫趙咨説曹丕（164）關興斬將救張苞

（165）劉先主猇亭大戰（166）陸遜定計破蜀兵

（167）先主夜走白帝城（168）八陣圖石伏陸遜

第十五卷：（169）白帝城先主托孤（170）曹丕五路下西川

（171）難張温秦宓論天（172）泛龍舟魏主伐吴

（173）孔明興兵征孟獲（174）孔明一擒孟獲

（175）孔明二擒孟獲（176）孔明三擒孟獲

（177）孔明四擒孟獲（178）孔明五擒孟獲

（179）孔明六擒孟獲（180）孔明七擒孟獲

第十六卷：（181）孔明秋夜祭瀘水（182）孔明上出師表

（183）趙子龍大破魏兵（184）諸葛亮智取三郡

（185）孔明智伏姜維（186）孔明祁山破曹真

（187）孔明大破鐵車軍（188）司馬懿智擒孟達

（189）司馬懿計取街亭（190）孔明智退司馬懿

（191）孔明揮淚斬馬謖（192）陸遜石亭破曹休

第十七卷：（193）孔明再上出師表（194）孔明兩出祁山

（195）孔明遺計斬王雙（196）孔明三出祁山

（197）孔明智敗司馬懿（198）司馬懿兵寇漢中

（199）孔明四出祁山（200）孔明祁山布八陣圖

（201）孔明五出祁山（202）木門道萬弩射張郃

（203）孔明六出祁山（204）孔明運木牛流馬

第十八卷：（205）孔明火燒木栅寨（206）孔明秋夜祭北斗

（207）秋風五丈原（208）死孔明走生仲達

（209）武侯遺計斬魏延（210）魏折長安承露盤

（211）司馬懿大破公孫淵（212）司馬懿謀殺曹爽

（213）司馬懿父子秉政（214）姜維大戰牛頭山

（215）戰徐塘吴魏交兵（216）孫峻謀殺諸葛恪

第十九卷：（217）姜維計困司馬昭（218）司馬師廢主立新君

（219）文鴦單騎退雄兵（220）姜維洮西敗魏兵

（221）鄧艾叚谷破姜維（222）司馬昭破諸葛誕

（223）忠義士于銓死節（224）姜維長城戰鄧艾

（225）孫琳廢主立孫休（226）姜維祁山戰鄧艾

（227）司馬昭南闕弑曹髦（228）姜維棄車大戰

第二十卷：（229）姜維洮陽大戰（230）姜維避禍屯田計

（231）鍾會鄧艾取漢中（232）姜維大戰劍門關

（233）鑿山嶺鄧艾襲川（234）諸葛瞻大戰鄧艾

（235）蜀後主輿櫬出降（236）鍾會鄧艾大争功

（237）姜維一計害三賢（238）司馬炎復奪受禪臺

（239）羊祜病重荐杜預（240）王濬智取石頭城

首先，分析喬山堂本之前，需要對江南系列版本和福建系列版本進行分類工作。宋元以來，福建建陽（建安）一帶具有出版中心的美譽。之後隨著明朝的建立，明前期的皇都南京成爲了南方的文化中心。再加上南宋皇都杭州和經濟中心蘇州的崛起，開啓了新的江南文化盛宴。在此背景下，福建與江南爲了争奪出版文化的主導權，展開了激烈的出版競争。自然地，兩個地區的出版風格也迥然相異。如在江南地區刊印的小説大體上呈現出精貴、文人化的傾向，其書名通常以“通俗演義”爲結尾，因此這批“三國”小説稱“演義系列”；在福建地區刊印的“三國”小説則通俗易懂，具有大衆化的傾向，這批小説的書名以“三國志傳”作結尾，因此稱“志傳系列”。另外在卷數方面，演義系列一般以24卷240則或12卷240則爲主，而志傳系列以20卷240則或10卷240則爲主 ¹¹。

明代版本按其卷數可以劃分成如下類别：

演義系列 24卷240則本：嘉靖本、夷白堂本等；

12卷240則本：周曰校本、鄭以禎本、夏振宇本等。

志傳系列 20卷240則本：喬山堂本、雙峰堂本、黄正甫本、忠正堂本、忠賢堂本、朱鼎臣本、誠德堂本、美玉堂本、種德堂本、余評林本、聯輝堂本、楊閩齋本、湯賓尹本、藜光堂本、笈郵齋本、楊美生本、九州本等；

10卷240則本：葉逢春本等。

可見，志傳系列版本多爲20卷本。其中，喬山堂本屬志傳系列，由20卷240則構成。今天韓國嶺南大學所藏的版本爲殘本，僅存卷一至二，無法瞭解其全貌。但是其卷首保留了240則的總目，因此我們有幸能看到全書的目録。

另外，不同版本之間其則目也不同。喬山堂本的則目主要以五個字、六個字、七個字、八個字組成。如：

五字（共有1則）：第207則 秋風五丈原

六字（共有38則）：第31則 吕布轅門射戟；第177則 孔明四擒孟獲

七字（共有189則）：第1則 祭天地桃園結義；第2則 劉玄德斬寇立功

八字（共有12則）：第3則 安喜縣張飛鞭督郵；第227則 司馬昭南闕弑曹髦

喬山堂本則目的字數比較多樣。其中七字形的共有189則，占絶大部分；其次是六字形的。這與葉逢春本和余象斗本等在志傳系列中共同呈現出來的現象相同。而演義系列則不同，如：第1則“祭天地桃園結義”、第2則“劉玄德斬寇立功”、第3則“安喜張飛鞭督郵”、第4則“何進謀殺十常侍”等則目所示，從第1則到第240則，均以七個字組成。特别是嘉靖本和周曰校本不僅其則目的文字相似，而且其字數也完全一致。

大部分志傳類系列雖然比演義類系列的代表版本（如嘉靖本和周曰校本）刊行時間晚，但是其則目在形式上却參差不齊，内容上也有不少誤字，做工比較拙劣。基於這些原因，學界認爲早在嘉靖本（演義系列）出現之前，應該有志傳系列的“舊本”存在。也就是説，嘉靖本不是最初的版本，而是在它之前還有其他古本存在，因此志傳本比嘉靖本更能保留古本的形態特徵。近期，該説法已成爲學術界的定論。

除此之外，在上面目録的第九卷和第十二卷中可以看到關索故事的則目，如第九卷第105則“關索荆州認父”和第十二卷第139則“張飛關索取閬中”。這在嘉靖本中是不存在的則目，將關索故事寫入則目是志傳類系列版本中才有的特點。關於關索故事，待第三部分進行詳細的分析。

三、分析小説《三國志》的分類與喬山堂本的系列問題

（一）小説《三國志》的分類與類型分析

小説《三國志》的形成過程大致上可以分成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元代的平話本階段。此時的代表作品有至治年間（1321—1323）刊行的建安虞氏《三國志平話》，此外還有作者不詳的《三分事略》（别題《三國志故事》）等。

第二階段：羅貫中的240則本階段。此時由羅貫中刊行了240則本，大體上可分成江南系列（演義系列）和福建系列（志傳系列）。

第三階段：李卓吾的120回本階段。這一時期在小説的結構上發生了大幅度變化，從240則縮小到120則。這一階段相當於明末（天啓年間或崇禎年間）或清初。

第四階段：毛宗崗的120回本階段。毛宗崗在120回目本的基礎上，對回目、内容、文體等進行了全方面修改。該階段大約在1679年毛宗崗本刊行後直至清末。

現存的小説《三國志》的版本，主要包括明代的版本30多種，以及清代的版本70多種。除此之外，清代以後的版本數量頗多，難以估測。筆者認爲，若要分析小説《三國志》的主要版本，明代至清初的版本值得關注。1679年毛宗崗本問世之後，該版本成爲一種“通行本”—即清代中後期小説《三國志》的主流版本，因此對該時期小説《三國志》的版本分類，可以説是毫無意義的。

上文中指出過，小説《三國志》的明代版本大致上可分成江南系列（演義類系列）和福建系列（志傳類系列）。其中，現存的演義類系列中最早的版本是嘉靖本，刊印於1522年；在志傳類系列中，最早的版本是葉逢春本，刊印於1548年。江南地區和福建地區從明代就開始了出版競争，特别是在15世紀，其間的競争關係尤其激烈。而到了明後期，福建地區的出版文化逐漸式微，直至清代毛宗崗本出現以後迅速没落。後來，建陽地區發生了一場大火，這不僅對書坊造成了毁滅，就連整個出版業都一起陷入無力回天的境地 ¹²。

明代的版本有30多種，大致可分成演義類系列和志傳類系列兩種類型。下面，筆者首先把演義類系列的版本整理成圖表，如表2所示 ¹³：

近年來，很多學者針對“嘉靖本既不是最古的版本，也不是最佳的善本”這一説法達成了共識。同時，也有學者提出了早在嘉靖本之前，可能還有其他“祖本”的可能性。但是直到今天，嘉靖本仍是現存最古的版本，也是小説《三國志》形成過程中的核心版本。

另外，隨著對嘉靖本和最近受到關注的周曰校本的研究，學界也逐漸認爲兩個版本之間應該還有一種從不同祖本衍生出來的另外的版本，該説法也成爲了定論¹⁴。另外，對於李卓吾評本的底本也有“出自周曰校本”和“出自夏振宇本”的説法。但是，近期比較被認可的説法是“出自周曰校本的底本”，或者“出自夏振宇本的底本”的説法 ¹⁵。

需要補充的是，吴觀明所刊《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雖有李卓吾的批評，但其實是明代批評家葉晝的僞託 ¹⁶。其他明代刊行的寶翰樓本和藜光樓本，以及清代的緑陰堂本，雖然聲稱是李卓吾先生批評本，但也大部分爲僞託。此外，明代鍾伯敬的批評本和清代李漁（李笠）的批評本等，這種添加當時著名文人的批評的版本，實際上也是僞託的。¹⁷

所謂的“通行本”—毛宗崗本雖然保留了李卓吾本120回的體例，内容也基本相似，但是在回目、韻文和文體方面却焕然一新。另外，小説的整體結構和完成度方面則相當成熟、精練。

以下是志傳類系列版本的分析圖表（見表3）:¹⁸

志傳類系列大致上可以分成繁本和簡本。繁本包括：葉逢春本、鄭少垣本、余象斗本、余評林本、種德堂本、楊閩齋本、湯賓尹本等。另外，簡本包括：黄正甫本、劉龍田本、朱鼎臣本、藜光堂本、二酉堂本、忠正堂本、誠德堂本、北京藏本、魏氏刊本、天理圖本、楊美生本、費守齋本、九州本等。一般來説，花關索故事屬於志傳類系列中的繁本，而關索故事屬於志傳類系列中的簡本。學界普遍認爲，繁本（葉逢春本和余象斗本等）的出版時間比簡本早，而喬山堂劉龍田本屬於繁簡混合型，所以歸到出版時間較早的版本類型。

通過表3亦可知，由於志傳系列種類繁多，版種複雜，有些版本難以分清類别。喬山堂本爲志傳系列中的簡本，對此在下文進行重點的分析。

（二）喬山堂本的系列分析與關索故事

通常情況下，喬山堂本屬於志傳系列的簡本，而更詳細劃分其類别，該版本爲繁簡混合本。喬山堂本前八卷爲繁簡混合，卷九至二十爲簡本構成。據説，編者當初想編一部繁本，但是後來改變了想法，所以後期改編成了簡本。可以説，喬山堂劉龍田本是一部非常特殊的小説版本 ¹⁹。

下面是志傳系列簡本中與喬山堂本有關的簡本系列分類表（表4）：

如上表所示，包括喬山堂本在内的8個版本源于同一個祖本。周文業和中川諭兩位學者通過文字對比，及誤字、脱字的比較，發現：誠德堂本、九州本、黄正甫本屬於同一系列的版本；劉龍田本與朱鼎臣本屬於同一系列的版本；天理圖本、忠正堂本、費守齋本亦屬於同一系列的版本。值得一提的是，在小説的文字方面，劉龍田本和朱鼎臣本基本一致，因此兩個版本出自同一祖本的可能性較高 ²¹。

此外，若比較喬山堂本與元代至治年間刊行的《三國志平話》的則目，發現只有《三國志平話》的第30則“雲長千里獨行”（喬山堂本的第53則“雲長千里獨行”）和第69則“秋風五丈原”（喬山堂本的第207則“秋風五丈原”）兩處完全一致。其他的，第58則“黄忠斬夏侯淵”（喬山堂本第141則“黄忠馘斬夏侯淵”）、第65則“孔明木牛流馬”（喬山堂本第204則“孔明運木牛流馬”）等10多個則目呈現出部分一致的現象。也就是説，比起江南地區的演義系列，喬山堂本與福建地區的志傳系列之間有更多的相似之處。這也是志傳系列比演義系列的版本保留了更多的古本形態特徵的一個綫索。

接下來是關於關索故事²²的問題。關索故事曾出現於《三國志平話》中，而演義類系列的最早版本嘉靖本（1522）和志傳類系列的最早版本葉逢春本（1548）却没有收録該故事，後來在演義類系列和志傳類系列中又有重現。值得關注的是，後來的關索故事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它並不像當初諸葛亮南征時的比較單純的典故，而是衍生出一個非常多樣複雜的故事。收録關索故事的小説版本比較多樣，有單純引用關索故事的版本，也有引用花關索故事 ²³的版本，還有將關索故事和花關索故事合在一起的版本等。金文京將這些版本分成了如下類型：非關索和花關索系統，福建本花關索系統（20卷本），福建本關索系統（20卷本），江南本關索系統（12卷本），關索和花關索系統等五種類型 ²⁴。

由於花關索的故事非常複雜，使得版本之間也出現了相互矛盾的地方。其中，問題比較嚴重的就是福建系列的花關索系統（20卷本）版本。該版本的内容是：有一天，關索帶著母親和自己的三個妻子，突然出現在鎮守荆州的關羽面前。此後，關索遊歷西川各地，戰功累累，最終病逝于雲南地區。由於在故事中牽强地插入《花關索傳》的故事，内容上産成了很多問題。爲了消除這些矛盾，後面出現的版本進行了適當的增删和修改。因此對於後人進行版本系列分類來説，關索故事是比較重要的考證資料。

該故事亦可見于喬山堂本，如圖3所示：

在目録中，第九卷下面的第105則有“關索荆州認父”，又第十二卷第139則有“張飛關索取閬中”。值得關注的是，福建本花關索系統（20卷本，共7種）版本。因爲只有在這個版本中，回目裏面也出現了關索。而金文京將喬山堂本歸類爲福建本關索系統，並非福建本花關索系統。由於嶺南大本是殘本，難以確認其正文，於是筆者在金文京和周文業兩位教授的幫助下確認了其正文。結果發現，雖然書前有則目，但實際上小説正文寫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由於該版本爲繁簡混合本，即前八卷爲繁簡混合，後面卷九至二十爲簡本，因此這種版本的組合導致了十分奇特的現象。

四、傳入韓國的小説《三國志》版本與喬山堂本的價值

（一）傳入韓國的版本

目前爲止，流傳到韓國的小説《三國志》版本有：推測是高麗時期傳入的《三國志平話》，還有《三國志通俗演義》（朝鮮金屬活字刊本）、周曰校校正本《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朝鮮覆刻本）、劉龍田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毛宗崗《四大奇書第一種》（朝鮮刊本，又稱《貫華堂第一才子書》），以及晚清時期刊行的多種毛宗崗系列版本及日本刊本《繪本通俗三國志》等。

首先，流傳到韓國的小説《三國志》版本的書籍情況如下：

1.《三國志平話》：該書爲元代至治年間（1321—1323）建安虞氏的新刊本《全相平話五種》之一種，該版本傳入韓國的時間大致推定是在高麗末期。相關的記載如下：

更買些文書一部。四書都是晦庵《集注》。又買一部《毛詩》、《尚書》、《周易》、《禮記》、五子書、《韓文》、《柳文》、《東坡詩》、《詩學大成押韻》、《君臣故事》、《資治通鑑》、《翰院新書》、《標題小學》、《貞觀政要》、《三國志平話》，這些貨物都買了也。（出處：《老乞大》，韓國學中央研究院［C138］,47a—47b頁 ²⁵）

這是在高麗末期編纂的《老乞大》中的一段文字，這段文字的後部分出現了高麗商人購買中國書籍的内容。這位高麗人購買的書目中包括了經書、史書以及文學書籍等，書籍的種類多樣，其中最後部分提到了《三國志平話》。由此可見，《三國志平話》至少在高麗末期已流傳到了韓國。

2． 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韓國學者朴在淵發現的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李亮載藏本，圖4）刊行於1560年初中期。該書12卷12册240則，頁11行行20字，目前僅存卷八（上、下），是殘本。但問題是，該書的底本問題尚未澄清，它是以嘉靖本爲底本，還是以周曰校本爲底本，還是同時參考周曰校甲本和嘉靖本爲底本而成，至今學界議論紛紜 ²⁶。

筆者認爲，1522年刊行的嘉靖本爲24卷240則，之後刊印的周曰校本爲12卷240則，而朝鮮活字本也是12卷240則，由此可推，朝鮮活字本的底本是周曰校本的母本的可能性較大。如果考慮到朝鮮前期的出版情況，這種直接覆刻原有文獻的方式不僅方便，而且當時的朝鮮文人並非全是專業的小説家，因此難以擅自改寫其中的語言文字。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是：嘉靖本有没有可能流傳到韓國？這個問題由於缺乏直接的依據材料，很難斷言。但是考慮到1560年曾刊行過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從這一點上可以肯定，至少在1560年之前，無論是嘉靖本，還是周曰校本的母本，與此相關的小説版本應該流傳到朝鮮半島了。

3． 周曰校校正的朝鮮覆刻本《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金陵周曰校刊印的《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共12卷12册240則，是明萬曆辛卯年（1591）以13行26字（以周曰校乙本爲標準）的版式刊印的版本。近期，朴在淵考證出韓國本土刊行的版本（以下簡稱“朝鮮覆刻本”，圖5）與中國社會科學院所藏的版本一樣，都是周曰校甲本的覆刻本。朝鮮覆刻本，共12卷12册240則，13行24字，分别收藏于韓國青州博物館、韓國嶺南大學、韓國延世大學等。周曰校本在韓國的刊印，意味著該書早已流傳到韓國本土。那麽，該版本究竟何時流傳到韓國的呢？下面看一下《朝鮮王朝實録》（宣祖，卷三，1569年）的記載：

壬辰，上御夕講于文政殿，進講《近思録》第二卷。奇大升進啓曰：“頃日，張弼武引見時傳教内，張飛一聲走萬軍之語，未見正史，聞在《三國志衍義》云。此書出來未久，小臣未見之，而或因朋輩間聞之，則甚多妄誕。²⁷

奇大升的一句話“此書出來未久”，在韓中日學者之間引起了不少争議。一開始，學者認爲這是不是意味著周曰校本在韓國的刊印？但隨著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的發現，這一刊行時間就被定爲是朝鮮活字本的刊行時間。其後，學者們又針對周曰校本的朝鮮覆刻本問題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論證。周曰校本在韓國的刊行問題，始於朝鮮覆刻本中的“歲在丁卯耽羅開刊”的刊記。這裏的“丁卯年”可以把時間壓縮到1567年、1627年和1687年。這個問題還有争議，但其中1627年説法比較恰當 ²⁸。如果是這樣，那麽，周曰校本傳入韓國的時間，在壬辰倭亂（1592—1598）前後的可能性較大。

4． 劉龍田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韓國嶺南大學所藏的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圖6）發現之前，學界普遍認爲只有江南演義系列的版本曾流傳到韓國。可是隨著嶺南大學藏本的發現，證實了福建志傳系列的版本也流傳至韓國。從這一點上來講，該版本具有一定的意義。雖然只剩下原本20卷10册中的1册，但是該書還是在版本研究方面提供了不少信息。該書的正文大部分爲15行行25字，但是插圖頁上在圖像左右的一行爲33字。此書何時傳入韓國，至今尚未找到相關的記載。從文獻的磨損程度來看，應該很早就流傳到了韓國。若從小説的刊行時間和當時漢籍的流通結構上來看，推測在壬辰倭亂之後的1600年代中後期流傳到朝鮮半島的可能性較大。

5． 毛宗崗的《四大奇書第一種》（一名《貫華堂第一才子書》）：在韓國圖書館最常見的小説《三國志》爲毛宗崗的《四大奇書第一種》（此書又名《貫華堂第一才子書》）。該書在1679年刊印於醉耕堂。初刻本爲60卷120回，該書以李卓吾評本爲基礎編撰而成，後來刊行過程中均以《四大奇書第一種》《第一才子書》《貫華堂第一才子書》《繡像金批第一才子書》《三國志演義》《三國演義》等順序改書名出版問世。

在韓國刊行的版本是其中的《貫華堂第一才子書》，共20卷20册（含毛宗崗評和“讀三國志法”、回目、有插圖的卷首一卷），由120回組成，行款12行行26字。這些部分與朝鮮刊本一致。從整體結構和插圖的一致程 度來看，朝鮮刊本確定是毛宗崗評本的覆刻本 ²⁹。據推測，此書大約是在肅宗年間（1675—1720）流傳到朝鮮半島，而最遲不晚于英祖年間（1724—1776）刊刻出版。

6． 日本版《繪本通俗三國志》：在調查版本的過程中，還確認了日本版《繪本通俗三國志》。該版本爲池田東籬校正，葛飾戴斗畫圖，是大阪岡田茂兵衛於天寶七至十二年（1836—1841）刊印的版本（共75册，日本石印本。一葉11行，字數不均匀）。原敘中寫道：“元禄己巳（1689）……湖南文山”，由此可見該書最早刊印於1689年，後來又重新得以刊行。今天收藏於韓國釜山市民圖書館（藏號：古823.5-2），推測是在日據期流傳到朝鮮半島的版本。

迄今爲止，筆者調查的韓國所藏小説《三國志》的書名有如下30餘種：《三國志通俗演義》《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四大奇書第一種》《第一才子書》《貫華堂第一才子書》《第一才子書三國志》《第一才子書繡像三國志演義》《四大奇書第一種三國志》《四大奇書第一才子書》《繡像金聖歎批評三國志》《繡像全圖三國演義》《繡像第一才子書》《增像全圖三國志》《增像繪圖三國演義》《增像三國志演義》《增像全圖三國志演義》《增像全圖三國演義》《增像三國全圖演義》《增像全圖三國志演義第一才子書》《增像全圖第一才子三國志演義》《繪圖三國演義》《三國志演義》《繪圖三國志演義》《繪圖三國志演義第一才子書》《精校繪圖三國志演義》《精校全圖繡像三國志演義》《精校全圖足本鉛印三國志演義》《圖像三國志演義第一才子書》《繪本通俗三國志》等。其中，劃綫版本爲珍本，其餘多爲羅貫中撰、金聖歎編、毛宗崗評點的版本，其出版時間集中在清代中後期 ³⁰。

（二）喬山堂本的價值和意義

韓國嶺南大學所藏的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的最主要意義在於：該版本的發現，證實了志傳本系列也曾經流傳到朝鮮半島。在高麗末期，自從《三國志平話》流傳以來，朝鮮時期刊行的《三國志通俗演義》（朝鮮活字本）和周曰校的《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朝鮮覆刻本）均屬演義類系列，未見到志傳類系列的小説《三國志》版本。因此，這次喬山堂本的發現，從文獻學角度來講具有十分深刻的意義。特别是，喬山堂本爲繁簡混合本，其前半部分爲繁簡混合，後半部分爲簡本，是一個非常特别的版本。可以説，該版本在文獻研究方面提供了重要資料和綫索。喬山堂本不僅對志傳類版本的系列分類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在關索故事和花關索故事的研究方面也是比較重要的文本材料。

再説，綜觀喬山堂本的則目，與繁文系列的鄭少垣的聯輝堂本幾近相似。第105則“關索荆州認父”和第139則“張飛關索取閬中”的則目相同，而且比較兩書的第1則正文内容也基本相似。並且，版本之間的整個框架也呈現出基本相似。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肯定兩個版本之間應該有某種聯繫。

下表（表5）將在韓國具有代表性的刊本、傳世本等四種善本作爲分析對象，對它們的目録進行了比較（* 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周曰校的朝鮮覆刻本“清州博物館本”、嶺南大“喬山堂本”、朝鮮刊本《四大奇書第一種》）。

如上表所示，《三國志通俗演義》（朝鮮活字本）和周曰校的《新刻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朝鮮覆刻本）幾乎没有差别。由於兩個版本均出自同一江南演義類系列，因此在則目上大同小異，基本相同 ³¹。而兩個版本與喬山堂本進行比較，則可發現其目録的文字方面有明顯的差異。從刊刻時間上看，刊印時間相對較晚的喬山堂本不僅錯别字多，而且在文章結構上也呈現出更多不自然的特點。如前所述，這應該是跟志傳類比演義類保留了更多古本因素有關，該形態方面的特徵同時體現在喬山堂本當中。

從形式上，240則改爲120回，始自李卓吾的批評本，但對李卓吾本的回目進行全面修訂的乃是毛宗崗。若對喬山堂本與毛宗崗本的目録進行比較，不難發現二者的目録完全不同，可以説没有一處相一致的地方。可見，毛宗崗對之前的版本進行了徹底的區别化。但這並不意味著毛宗崗對小説文本也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改。小説的整體情節和120回的框架保持不變，只是在回目的標題和韻文，以及原來比較粗劣的語句、結構等方面進行了更精練的修改。

五、結論

至今流傳到韓國的小説《三國志》版本除了《三國志平話》以外，還有《三國志通俗演義》《新刻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傳通俗演義》《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四大奇書第一種》等衆多版本。隨著讀者群體的擴大，有時候根據其需要直接在本地進行刊刻出版。

除了以上若干種版本之外，筆者也試圖查找過李卓吾批評本、鍾伯敬批評本、李漁批評本等多種批評本的相關版本，可是未能找到。若考慮到當時朝鮮時期的種種情況，這些版本流傳到朝鮮半島的可能性也相當之大。而在此過程中，筆者却有幸找到了喬山堂本，取得了出乎預料的意外成果。

此次發現的喬山堂本（嶺南大學所藏），雖然是20卷本中的2卷1册的殘本，但該書並不屬於江南演義類系列，而屬於福建志傳類系列，從這一點上具有相當的意義。因爲這也成爲志傳類系列流傳到韓國本土的重要綫索。特别是喬山堂本一般被歸類爲志傳類的簡本，但前半部分爲繁簡混合，後半部分爲簡本，是繁簡混合本，是具有很多研究價值的版本。並已確認喬山堂本與朱鼎臣本出自同一母本，與笈郵齋本爲同一版本。

此外，喬山堂本是最大幅度地壓縮關索故事和花關索故事的非常有趣的版本，爲關索故事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綫索。正是出於這樣的緣故，這也是劉存仁、馬蘭安以及金文京等衆多學者感興趣的小説版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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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業，《日本九州大學藏朱鼎臣本和〈三國演義〉簡本志傳小系列演化》,《第18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9年8月13—16日。（參考了周文業、中川諭的論文）

周文業，《12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研討會論文集》,2013年8月28日。（還參考了金文京、沈伯俊、周文業、中川諭、陳翔華等人的論文）

百度網站：http://www.doc88.com/p-7592415199640.html。

Abstract

New Research Excavation of Xinqin-quanxiang-dazi-tongsuyanyi-sanguozhizhuan

(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 Qiao-shan-tang version

Xinqin-quanxiang-dazi-tongsuyanyi-sanguozhizhuan is liu-long-tian's 20 volumes 10 books 240 chiks (interpretation rules) block printed book. However, these books were only remainders of first half 2 volumes 1 book 24 chiks (interpretation rules) that was discovered by author at Yeungnam university.

This book was published approximately at Ming dynasty 1599 Fujian Qiao-shan-tang. Therefore, most of the block printed book being brought in the country are Jiangnan Yan-yi series, though the most significant thing is that this block printed book is Zhi-zhuan series.

Xinqin-quanxiang-dazi-tongsuyanyi-sanguozhizhuan Qiao-shan-tang version is Zhi-zhuan series, that is very unique block printed book. Especially, guan-suo ancient event had 105 chiks (interpretation rules) and 139 chiks (interpretation rules) list in separate, in this instance it mostly happens to hua-guan-suo affi liation. However, checking the original shows that there is a list, and the original version has high research value because it has a unique structure that original text don't have.

Key words: Novel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Qiao-shan-tang version, Liu-long-tian, infl ow, block printed book, excavation

1 本文原題《신 발굴 喬山堂本〈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研究》，載《中國小説論叢》2020年第60輯，57—81頁。

2 閔寬東等編，《韓國所藏中國通俗小説的版本目録和解題》，韓國：學古房，2013,79頁。

3 根據沈伯俊的考證，“君臣姓氏附録”“三國志宗僚”並不是小説《三國志》的登場人物圖表，而是正史《三國志》的人物表。沈伯俊，《三國志新探》，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46—55頁。

4 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説書目》，臺北：廣雅出版，1984,39頁。

5 周文業，《日本九州大學藏朱鼎臣本和〈三國演義〉簡本志傳小系列演化》，該論文最早發表於2019年舉辦的第18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筆者參考的周教授論文是在會議論文的基礎上進行修改、完善的版本。

6 http://www.doc88.com/p-7592415199640.html（譯者按：陳國代、徐俐華，《建陽書林喬山堂劉龍田刊刻書考略》,《飛天》2009［24］）。劉龍田之兄劉大金（號玉田）。喬山堂是劉龍田父親的别號。

7 周兆新主編，《三國演義叢考》，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145頁。

8 劉軍傑，《劉龍田本〈三國志演義〉刊刻時間考》,《雞西大學學報》2012年第12卷8期， 100—101頁。

9 周文業，《日本九州大學藏朱鼎臣本和〈三國演義〉簡本志傳小系列演化》,《第18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9年8月13—16日，34頁。

10 由於嶺南大本是殘本，只剩下卷一和卷二部分。加粗的部分是嶺南大喬山堂本中的内容，其他標題是引自這本書卷首目録内容。

11 金文京，《三國志的榮耀》（原題：삼국지의 영광），韓國：四季出版社，2002,199—200頁。

12 金文京，《三國志的榮耀》（原題：삼국지의 영광）,200—203頁。

13 本表格是在上田望的表格基礎上，添加筆者見解而成的。周兆新主編，《三國演義叢考》,97頁。

14 這一説法主要由上田望和中川諭等日本學者提出。

15 沈伯俊，《〈三國演義〉新探》，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56—70頁。持“夏振宇本的底本説”者主要有沈伯俊、上田望、中川諭等。

16 參見沈伯俊，《〈三國演義〉新探》,56—61頁。

17 參見金文京，《三國志的榮耀》,271頁。

18 周文業，《中國古代小説數字化隨筆》（香港：中國國學出版社，2018），作者以第272頁的表格爲依據重新製作。

19 這是近期筆者與已見過日本喬山堂本的周文業教授通過郵件交流得到的信息。

20 周文業， 《日本九州大學藏朱鼎臣本和〈三國演義〉簡本志傳小系列演化》,《第18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3頁。

21 《日本九州大學藏朱鼎臣本和〈三國演義〉簡本志傳小系列演化》,《第18届中國古代小説、戲曲文獻暨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2—23頁。

22 關索是關羽的季子（長子關平、次子關興），在毛宗崗本87回孔明南征的場景中，關羽的季子關索突然登場。後來又出現了幾次，但没有立下多大戰功就消失了，這就是關索故事。

23 1967年在上海附近的嘉定縣的一座古代墓葬中，出土了推定爲1478年刊印的《花關索傳》，爲世人所知。内容是桃園結義後，關羽和張飛企圖圖謀大事，而認爲他們的妻子會成爲障礙，決定互相殺死對方的家人。但張飛不忍心殺死懷有身孕的關羽夫人而救活了她。回到娘家的關羽夫人生了個兒子，他就是關索。此後，關索被索員外養大，後來又被道士花嶽老先生收爲弟子並傳授武術（“花關索”名稱由此而來）。不久，關索變成一個超强的男子漢，尋找關羽。此後，關索在劉備對西川的征戰中戰功累累，却獲罪流放。不久，關羽在荆州去世，關索再次被召回，但因病未能參戰。有幸經花嶽先生的治療，康復後爲父報仇。最後講的是劉備死後，諸葛亮也進卧龍山修道，對此灰心喪氣的花關索病終的故事。

24 參見金文京，《三國志的榮耀》,273—275頁。

25 轉引自李殷奉，《三國志演義的接受情況》（原題：삼국지연의의 수용 양상），韓國仁川大學國文系博士學位論文，2006年12月，23頁。

26 該問題在朴在淵《論新發現的朝鮮活字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原題：새로 발굴된 조선 활자본 삼국지통속연의에 대하여）和閔寬東《三國志演義的韓國流入與出版》（原題：삼국지연의의 국내 유입과 출판）等多篇論文中都有詳細記載，爲避免重複，不再贅述。

27 《朝鮮王朝實録》，宣祖二年（1569）6月20日。引文出處：http://sillok.history.go.kr/id/wna_ 10206020_001。

28 對於這個問題，朴在淵和朴徹庠等學者提出很多説法，但爲避免重複，在此暫且不論。

29 參見閔寬東，《三國志演義的韓國流入與出版》（原題：삼국지연의의 국내 유입과 출판），載《中國文化研究》2014年第24卷，228—229頁。該版本的卷首有金聖歎的序文“順治甲申年嘉平朔日金人瑞聖歎氏題”，但這個序文爲僞託。

30 參見閔寬東，《三國志演義的韓國流入與出版》（原題：삼국지연의의 국내 유입과 출판）,《中國文化研究》2014年第24卷，210頁。因新增資料，進行了補充。

31 當然，目録相同並不等於正文的内容也相同。兩個版本之間有一些文字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