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寻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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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炼天狐聘儿换肉身 拜师尊兄妹始修法

满儿打了哈欠,坐起身来,眯着眼睛唤了一声娘,又唤聘儿,待睁开眼睛,却不由愣了一下,又吃了一惊。眼前一间精致房舍,纤尘不染,方才醒过神来不是自己家。低头打量,聘儿正蜷成一团睡在自己脚边,另一侧玉哥儿也正揉着眼睛,慢慢地坐起。

玉哥儿看了满儿一眼,茫然四望,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谁家?我们不是睡在庙里吗?”满儿跳下床来,推开窗户,却见是一间小小的院落,院中植有数本白海棠。满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说着听见门口门帘掀动,一个青年道人拿着拂尘等洁净物什进来,一见他二人便“啊呀”一声叫,手中的物品掉落一地。玉哥儿跳下来,道:“你是谁?”这道人退后两步,猛地一拍巴掌,笑道:“我是谁?我是钟离啊。哈哈,醒了,你们终于醒了!”满儿与玉哥儿面面相觑,问他道:“我们睡了很久吗?”

这道人睁大了眼睛,道:“很久?那真是太久了。我上山八十年,天天给你们打扫房间,你们连眼皮都没动过。听师兄们说,你们都睡了整整两百年了。天,你们一定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

满儿张大了嘴,说道:“两百年?怎么可能,真睡上两百年我们都该睡进棺材了。”那道人忙道:“你们等等,我去叫师父。”说着转身就跑。满儿嘀咕两声,推了推聘儿,道:“聘儿,快起来。”聘儿却依旧沉睡。玉哥儿道:“这里肯定是峨眉山,是那些神仙叔叔把我们带来的。”

说着果然见林守真与冯道人自院外过来,少时,便走了进来,林守真一手一个,拉他俩在床头坐下,笑道:“果然睡足了两百年。师父的先天神算果然不会错。”看满儿一头雾水,冯道人笑道:“从你们的根骨来看,你们应该是吃了什么灵物,因为脱胎换骨,所以才会沉睡这么久。”

满儿望了望聘儿,握住他的手,道:“为什么妹妹还没有醒?”冯道人立刻神色凝重,道:“你妹妹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体内鬼气很重,倒像有万千冤魂在他血内,也幸亏这鬼气锁住他的元神,不然恐怕早就被虚空镯吸成了干尸。看她的如今的境遇,要醒过来,恐怕……”

满儿听他说了半晌,十句倒只听懂两句,只听得后两句似乎是说聘儿醒不过来,不由吓一大跳,紧紧拽住林守真的手,道:“一定要救救她,不然我怎么跟姑姑交待……”突然怔住了,慢慢的流下泪来,哭道:“我们睡了两百年,那姑姑呢?姑姑和姑父已经过世了吗?他们看到聘儿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是我没照顾好妹妹,他们一定怪我的!不行,我要回去,我要找姑姑……”

林守真顿时一脸的尴尬,道:“是我们大意了,当年应该给你们家人捎个信。”玉哥儿一旁把住大满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觉醒来,三人竟是一样境地了。又提了三人分吃人参精王充饥的经过。冯道人奇道:“怪道如此!”又道:“别难过,去问问我们师尊,或有办法救你妹妹。”林守真点点头,吩咐钟离背起聘儿,牵了满儿跟玉哥儿走出院落。

出门一望,满儿顿时大惊失色,这院落原来是在一座高塔的塔顶之上。这塔周围尚有无数高塔,每一座塔的塔顶都是一间院落,院落风格各异,别致如江南小院,粗犷如塞北草原,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错落有致。间或群塔之间白云皑皑雾岚缭绕,无数悬梯穿梭其中连接各塔。又有仙人御剑,来去如鸿,青鸟愔愔,鹤鸣阵阵,真好一处神仙所在。玉哥儿望而生畏又生羡,问冯道人:“叔叔,这是什么地方?”冯道人笑道:“这里是虚陵洞天。”说着冯道人唤出仙剑,御剑行空,在前引路。

众人一路飞行,那群塔之上有一层霞光,霞光之中,一座玄宫,金碧辉煌,矗立宵汉之间,犹如天宫。这玄宫门口有三两童子,嬉戏打闹,看林守真等来了,上前行礼。林守真还未开口,一童子便道:“世尊在玉衡殿等你们。”林守真知师尊有先天神算,测到他们要来,自然不足为奇,便随童子望玉衡殿而去。

这宫中之物,全以白玉铸就,精美之至,玉哥儿伸手摸了摸,钟离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微笑道:“这不是真的石头,是云幻化成的。”玉哥儿讶然,赶紧收手,怕摸坏了。一时到了玉衡殿,煌煌然有如神仙洞府,上有一宝座,座上一位白发童颜的神仙人物,仙风道骨,不可名状,正是峨眉的掌教真人,紫霄道人。

林守真等见了都垂首行礼,礼毕,守真未言,紫霄便笑道:“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转头望向满儿玉哥儿,道:“谁是许翙?”许翙上前应声,紫霄点点头,道:“神清气爽,果然是累世修行的真人,根骨自然比常人要强。”赞叹之后,望向满儿,道:“赤宵降赦印八百年不出,就是为了等你,你叫什么名字?”满儿道:“我姓赵,小名满儿。”转头指着钟离怀中的聘儿,又道:“这是我妹妹,姓周,小名聘儿。世尊,请你救救我的妹妹。”

紫霄望了望聘儿,命身后小童取出一把龟壳,往身边的茶几上一抛,那龟壳却挤作一团,紫霄凝视半晌,摇摇头,对林守真道:“我的先天神算,能上算三百年,下下两百年,可却算不出这三个孩子的过去与将来。这聘儿的生死,先天神算也无能为力。”林守真大惊,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在他心中,世上没有世尊不能测算之事。左右看看三个孩子茫然竟不知作何应对。

紫霄望了望聘儿,道:“这孩子确实是夭折之相,但是却算不到她命终,这就奇了。虚空在他体内两百年,他能元神不破,也是一件奇事。”听守真转述了食人参精王的来由,点头道:“是了,果然是命中的造化!”说着想了想又道:“看来始终得动用这件法器。”说着轻轻一挥手,玉衡殿顶之上缓缓垂下一物来,众人抬头看时,不由骇然。却见垂下来的,是一张以鲜花藤条编织而成的藤床。床上睡有一女童,较之聘儿,似乎还小上岁许。

林守真却惊退两步,道:“那个传说是真的?!”紫霄微微一笑,道:“是真的。这是天狐的肉身。”冯道人茫然不解,又不敢询问,只是注视那女童。紫霄轻轻拍了拍那花床,道:“黑水崤山,出了这个天狐。她元神已灭,肉身却千年不腐。不必惊讶,这与她的修行无关。她身上有件法器,那是灵宝天尊自赤混太无元炁之中修炼而来,唤作玄黄钩。这玄黄钩是天尊法器,自是威力之大,少有匹敌,这天狐仙缘巧合,得到这件宝贝,仗之修炼,得以成妖化精。她成形之后,到我们峨眉求道,我们峨眉怎能教这妖物道法,祖师将她逐出了洞天。”

说到此紫霄微微叹气,摇头道:“可这天狐并未死心,明求不得就暗中偷窃,将我峨眉密藏《玄元图》盗去。她不得我峨眉法门,妄自修炼,若是常人,恐怕早就死于非命。偏偏她有玄黄钩护身,居然被她强炼成功,炼出一身的鬼术。她道法有成,祸害天下,我峨眉又岂能善罢甘休。祖师带了两弟子,前去降她。那两弟子就是我峨眉两大护法,赤宵印与太虚镜的旧主。这一战,天狐元神被灭,肉身却被玄黄钩所护,日缩一寸,化成现在的灵胎肉身,已经有近千年年。祖师因为在这一战之前,与凌霄阁的高手斗法,早有暗伤,这一战之后,也灯枯油尽,就地坐化,没能回到我峨眉。我峨眉的赤宵降赦印也在这一战中失落。”

紫霄望着这女童,道:“自此我峨眉的道法失传近半,全靠夺回来的《玄元图》所记载的鬼术支撑门户。我堂堂的仙剑之宗,居然要靠鬼术扶持,真是愧对祖师!”说着神色之中,无限怅惘。冯道人叹道:“师尊不必灰心。现在赤霄印太虚镜已经认主重回峨眉,必能重振洞天。”紫霄却微微一笑,道:“这也未必。他们虽然终究是我们的人,却未必在我们这个时候。”说着望向满儿,道:“要救你妹妹,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妹妹不能醒来,是因为虚空之故。把虚空逼出他体内,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若功法不成,妄动虚空,却也会引火焚身,甚至消化元神,不能转世轮回。”满儿听不懂他说话,只道是要救聘儿,有诸多风险,当即道:“世尊,不管多危险,我都要救妹妹。”紫霄点点头,对林守真道:“以我的道法,未必能把虚空逼出来,得用这个玄黄钩。只是玄黄钩是神器,是有知觉的,我未必能掌控。峨眉历代真人,想尽办法要把这法宝从天狐身上取出来,都没有办到,可见它的灵性。更何况虚空镯天性噬物,须小心它找上赤宵印与太虚镜。守真,你护住赤宵印,希夷你护住太虚。”林道人与冯道人齐声答应,祭起仙剑,护住满儿跟许翙。

紫霄结印念咒,五指光华大盛,衬得那指掌恍如明玉。紫霄扣住天狐天庭,天狐的眼睛突然睁开,把钟离唬一大跳,“啊”一声惊退数步。那天狐的眼中泛起一道黄光,弯出一个钩子,窜入了聘儿的胸口。聘儿顿时“啊”一声叫唤睁开了眼,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双手合十,念动真诀,“砰”一声响,胸口的黄光被弹了回去,击中了紫霄胸口,紫霄“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数丈。那黄光一击而中复又回到天狐体内。

变异突生,众人大惊,林守真反应最快,仙剑飞出,扎向聘儿。聘儿冷笑一声,从容起身,轻轻一弹,那仙剑便被弹飞,扎进了殿中大梁之上。聘儿笑道:“禹剑!夏王禹剑。哈哈,峨眉山的道法沦落到此了吗?连夏禹都挡不了我一弹指了吗?”说着伸手朝天狐一勾,笑道:“玄黄,回来。”笑声未绝,她却“啊”一声,倒退了两步,委顿身子,跪了下来,骂道:“什么东西?居然想噬我的元神?”林守真念动真诀,禹剑飞回,辟头刺下,聘儿结个法印,头顶生出一朵莲花,将禹剑挡住,双脚一蹬,人已经化成一股青烟,朝殿外飞去。紫霄挥手叫道:“快,截住它,它元神初醒,法力未回,又有虚空在它身上。这是杀它的良机,快追。”

李希夷早催动仙剑,追出殿去,叫道:“师兄,照顾好师尊。”林守真朝钟离一挥手,道:“快,鸣钟传警,请师叔师伯追。”钟离慌忙追了出去。满儿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聘儿呢,聘儿怎么了?”谁料他话音才落,居然听见一个无比娇嫩的声音响起:“哥,是你吗?是你叫我吗?”众人大骇,转头看去,却见天狐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很是怪异的一偏头,跳起来叫道:“啊,哥!那个泥巴小鬼是妖怪,它要吃我们……咦,我的声音怎么了?”

满儿瞪大了眼睛,望向天狐,天狐看了看众人,又低头看了自己,顿时目瞪口呆,道:“我怎么这样了?”林守真已扶起紫霄,问道:“师尊,你受伤如何?”紫霄摇摇头,道:“无妨,这妖孽法力才回,功力还浅,我虽被玄黄钩击中,却没大事。想不到这妖孽居然元神未灭,只是被封进了玄黄钩里,刚才我催动道法,使用玄黄,让它乘机夺了聘儿的肉身,与聘儿掉换了元神魂魄。天意如此,也无话可说!”

说着,却见十来个玉发道人带着李希夷等一干弟子御剑飞来,当头一人正是紫霄的师兄洞玄真人。洞玄见紫霄神色委顿,忙问道:“师弟,怎么回事?刚才那个跑出去的孩子怎么会我峨眉的道法?她的功力深厚,恐怕我们都未必有那样的道行。”紫霄缓缓起身,将事情略说一遍。那道人神色大是不悦,道:“师弟,师尊当年说你老成持重,深谋远虑,这才让你作了掌教,怎么如今这样轻率孟浪,为了一个小孩子居然动用玄黄钩,还把天狐给放走了。它在峨眉困了近千年,自然要来寻仇,以我们的道法功力,如何护这几千弟子?真是糊涂!”紫霄微微一笑,道:“天命如此,师兄不必过虑。天狐道行虽高,它夺走的肉身却是个孩子,不管这孩子的肉身根骨如何,终究不是它的原胎,它的道法自然要弱上一层。况这孩子年岁还小,要功法修成,恐怕还有些时候。再者,它体内有虚空镯附体,虚空之力,对它是福是祸,现在还难说。我们峨眉弟子众多,自有可战之力,不须担忧。现今赤宵印、太虚镜都在峨眉,那玄黄钩也还在,师兄不必多虑。”洞玄“哼”了一声,道:“那也由得你说。”说着望了望满儿跟玉哥儿,说道:“这就是赤宵印与太虚镜的新主?”见紫霄点头,那道人又道:“听说他们才醒不久,想来还没拜师。我座下大弟子朱利贞还没有传人,让他们拜在他门下罢。想来你座下弟子也没有人有资格教授他们道法。”

那边聘儿起身抓住满儿,要问个究竟,满儿自己也是懂得不甚了了,说不上来为什么聘儿会变成这个样子。聘儿哭丧着脸,道:“我不管,我还要老样子。”满儿一脸无奈,道:“有什么法子,总比死掉好。”

紫霄听得那道人的要求,只是微微一笑,道:“师兄过虑了。我座下弟子确实无能,所以我已经收了这三个孩子作为我的关门弟子。”那道人“哼”了一声,拂袖即走。其余长者见他去了,这才上前,与紫霄慰问一番,告辞离去。

聘儿问起家人,满儿大概说与她听。聘儿顿时痛哭起来,道:“娘不见了我们,自然伤心。”任谁劝她,总是泪流不止。紫霄微微叹息一声,道:“你们真的想再见父母吗?”众人悚然回头望向真人。紫霄道:“那也不是全无办法可想。”说着望向许翙,道:“就连你父母,你也可以救他们。”许翙顿时跪下,道:“请师尊成全!”

紫霄道:“要想回到从前,可借虚空镯扭转乾坤之力,送你们回到从前。不过,那虚空镯现在天狐手上,要想拿回虚空,你们须得苦修道法,打败它,夺回虚空!”说着对他们道:“你们可愿拜我为师?”三人忙跪下磕头,紫霄拈须俯首,转头道:“守真,希夷,这三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们,好好代为师传授他们道法。”希夷守真点头应允。

守真陪紫霄回居室疗伤,希夷便领了三个孩子回去。守真是紫霄门下首座弟子,弟子多,住处人也多。希夷排行居二,生性淡薄,门庭向来冷落,倒是清修的佳地,因此将三人都带回了自己的小酌居居住。

小酌居在虚陵洞天外围,独立一塔,比群塔都低,却比群塔都大,塔上有精舍两进,院落数个,其间亭台楼阁,各有其妙。师父是江南人,这里都是照师父旧家建成的。”希夷瞪他一眼,道:“可惜我的弟子都比人弱。”希夷将三人安排在一个独立小院落之中,院中小小四间抱厦,三间起居,一间迎客。院中种有芭蕉,满儿等生平生首见,深觉奇特,聘儿嚷着要摘一片最大的叶子作睡席,钟离笑道:“小师叔,将来那叶子会烦死你的,现在就别去烦它了。”

希夷劈手给了钟离一个栗凿子,道:“师叔就是师叔,什么小不小的,没规矩。”钟离吐了吐舌头,道:“是,是弟子知错了。”半晌点头笑道:“是啊,他们睡了二百年,身体虽然没长,岁数却真的比我大啊。”说得希夷倒笑了。聘儿却不以为意,道:“为什么那叶子将来会烦死我们?”钟离眨了眨眼睛,道:“以后就知道了,现在不告诉你。”

洞天之中,本无日月,玉阙宫之上,总是清清朗朗一片白昼,而群塔之间,却有一线与人世相连,故依旧有日月经行,黑白交替。满儿素来早起,虽不闻鸡鸣,却起得甚早,梳洗完毕,便去找聘儿。谁想聘儿却早已醒来,正坐在床头发怔。

聘儿虽变了形貌,满儿倒没也没觉得生分,道:“还赖床啊?看姑姑打你屁股。”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看聘儿眼眶红红的,似要流下泪来,赶紧抱住她肩头,道:“别哭别哭!还有哥呢,咱们好好学好道法,把那个虚空镯子找回来,咱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聘儿道:“你倒痛快,我都变了模样了,爹妈都不认识了!”满儿安慰道:“变模样也没事的,横竖我还是你哥啊。再说了,你以前也没这么俊过,现在看着怪好看勒!哈哈!”聘儿也大笑道:“放屁,我比这个鬼丫头长得可强多了!”

说着便爬起来梳洗了,一块去找许翙。许翙却早就起来了,正将一副画望墙上挂。那画上是一负剑的男子,气宇轩昂。细细看来,却又见过,听许翙指着这画道:“这就是害我家人的凶手,叫作贺兰山,说是我前世的徒弟。从今往后我要天天看着他,早晚要杀了他报仇。”聘儿问道:“你哪里来的这画?”许翙道:“我请二师兄画的。走罢,二师兄叫咱们吃了早饭就过去呢。”

钟离恭恭敬敬带他三个去饭厅用膳,到时见饭厅里已站了两个青年,一个虎头虎脑,膀粗腰圆,面带笑容;一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神情肃然;钟离介绍一番,一个是希夷的二弟子韩当,一个是三弟子薛岳。两人都向三人行了礼。吃过饭,钟离带了三人去见希夷。

希夷正在塔外等候,见三人来了,便微笑道:“峨眉弟子学道,头一件事情就是求剑。昆仑与我们峨眉并称仙剑之宗,不过昆仑山实际上没有剑的,他们用的是刀。峨眉有剑山,昆仑有刀海。两派弟子,入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求取自己的命中刀剑。峨眉剑山之上,都有我峨眉弟子命中之剑。许翙跟满儿都已有了自己的宝剑,我们今天要带聘儿去求她的剑。”

满儿茫然四顾,道:“我有宝剑吗?我的剑在哪里?玉哥儿,你有剑吗?”许翙摇摇头,道:“我没有。”希夷笑道:“你们一个身藏赤宵印,一个身藏太虚镜,赤宵印锁有湛卢剑,太虚镜锁有太阿剑。这两柄剑都在你们的身体里面,要取剑出来,只要念它的名字,自然就来了。”

满儿微微一愣,许翙已经念道:“太阿!”话音落时,他手中精光四射,一道紫气自他掌中卓然而出,莹然有如美玉,许翙大喜过望,又念道:“太虚!”立时他头顶蓝光湛然,一面玄色宝鉴凭空飞出,带一层霞光,绕他盘旋。满儿见状也唤道:“湛泸!赤宵!”立时一道青光自他掌中腾出,只是他这青光温润,似乎暖玉,光虽灿烂却不耀眼,赤宵却是一方玉玺,带一道火光如一条火龙般在他身侧环绕。两人一齐念:“回来。”那宝剑神器又都霎时消失,不见踪迹。

希夷笑道:“这两柄剑是我峨眉宝剑之首。湛泸为天地之仁所化的仁义之剑,太阿为天地之威武所化的威武之剑,都是绝世的神剑,非凡铁铸就。他们锁在神器之中,要把它们炼化得得心应手,还须下一番苦功。等你们道法有成,只须起心动念,它们就会出来。走罢,咱们去看看聘儿命中的宝剑是什么样子。”

说着希夷一拂袖,飞出启剑,载了他三人一齐腾空,向天宇之上飞去。聘儿道:“怎么剑山是在天上吗?”希夷微微一笑,回道:“是。”众人越飞越高,飞过玉阙宫,又飞入一片云海之中,遥见前方一座孤山,高不可仰,气势卓绝。钟离在后面忍不住道:“到了,那就是剑山。”

到得山前,只见那山上无草无木,全是裂石,石缝之中,满插宝剑,或长或短,或古或拙,或剑气夺目,或深敛守正,不知其数。聘儿目瞪口呆,忐忑道:“这么多?要怎么选啊?”说着就近随手一拔,竟拔出一柄剑来。希夷抚手道:“这就是了。”聘儿“啊”了一声,遗憾道:“这就是了?我都还没挑呢!”拔剑出鞘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剑鞘之中只有一个剑柄,并无剑身,忙道:“我不干啊,师兄,这把剑是坏的。”

希夷也是大感意外,道:“不应如此啊。”接过剑来细细打量,这剑鞘清秀上镌文字,只是古篆难认不知何字。希夷摇头道:“你既然把它拔了出来,那它就是你的。为什么这剑有柄无身,我也不知道。倒是可以去问问大师兄,他见识非我可比,自然知道。”满儿撇嘴道:“既然能拔出来的剑是我的,那这满山的剑只要我都抽出来,不就是我的了?”钟离笑道:“不是你的,你是拔不出来的。”聘儿摇头道:“我不信。”说着抓住一把剑,伸手一拉,居然真拔了一把剑出来。

希夷从未见过这等事,大是意外:“这,这怎么可能!”聘儿笑道:“多拔几把给你瞧瞧。”说着又拔,谁想这次一伸手碰剑,那剑便瞬间钻入石缝之中,再寻不到。

希夷问道:“这次拔出来的是什么剑?”聘儿拔剑出鞘,剑身如水,寒光凛凛。众人尚未开口,那剑身却齐柄断下,半空打了个旋,拼在了聘儿没有剑身的剑柄上,立时剑光四射,寒魄逼人。聘儿“咦”了一声,轻轻一挥,谁料那剑“嗡”一声响,剑身又消散不见,只剩下了个剑柄,另一把莫说剑身剑柄,剑鞘也凭空不见了。

聘儿道了声苦也,将剑与鞘往地上一抛,道:“什么破玩意儿!”谁想一抛,那剑自己入鞘打了个旋飞贴在了她背上。聘儿愣了愣,把这剑取下抛出去,又飞回来。聘儿哭丧着脸道:“师兄,这是怎么说的?只有个剑把,会被人笑死的。”希夷扶额笑道:“你也别灰心。峨眉剑,虽不全是神宝灵器,但也没有凡品。何况这是你的剑,你丢不掉的,剑在人在,人亡剑去。我们去问问大师兄,或者他知道你这剑的来历。”

聘儿嘀咕两声,喊道:“真是我的剑,就出来。”话音落时,那“剑把”果然应声而动,悬在空中。只是一个剑把挂在眼前,未免滑稽!聘儿不快道:“快回去。”那剑把果然又飞了回剑鞘。聘儿无可奈何:“看来这个破烂倒是缠上我了。”转头问钟离:“你的剑是怎么来的?也是自己拔出来的吗?”钟离道:“不是,我一伸手,它自己飞来的。”聘儿惊叹不已:“那是什么剑?给我们瞧瞧嘛。”钟离略一抬肩,仙剑飞出,神光盈盈,光彩照人。

希夷道:“这是工布剑,传为欧冶子所铸,算得上上乘宝剑。”聘儿大是羡慕,失落道:“那为什么我的剑这么破?好不容易凑了整,一眨眼就又没了。”希夷笑道:“峨眉山怎么会有凡铁?走,去找大师兄看看,必有一番来历。”说着御剑而起,望林守真的放鹤居而来。放鹤居处塔林之中,其上群松引客,松涛如诉,甚是古拙。转入门厅影壁,却见与满儿等相差不大的几个孩童各拿了一柄剑,在院中比划。厅上有几个道人,都是守真的弟子,见了希夷,慌忙迎上,奉茶请茗,自有人去请守真。

聘儿见那几个孩童拿着剑唧唧喳喳,便跑过去看热闹,却见几个孩子正嘲笑其中一人。这人个头较其他孩子都高,方脸高鼻,面相憨厚,其他人手中长剑剑明如玉,甚有华采,唯有他的剑,又黑又粗,倒像根未曾打磨的粗铁。他一脸沮丧,嘟嚷着个嘴,甚是可怜。一女孩笑道:“你人生得笨,又难看,自然只有用这样的东西。”说话这人是林守真的女儿,名月影,说话向来不让人。聘儿不认识他,听他说话不客气,又看这傻大个憋红了脸,有几分可怜,忍不住打抱不平道:“胡说,我看你才长得不好看,人又不聪明,这剑怕是眼花认错了人!”

说着又看这傻大个的长剑,学着师兄的话恭维道:“好剑,好剑,峨眉山虽不全是神器灵宝,也不会出凡品。这宝剑有宝不现,懂得谦虚,果然真是把好剑!”月影勃然大怒,道:“你是谁?跑来胡说,难道你就生得好看?”说着一干人都朝聘儿盯过来。

聘儿脸微微一红,正待回他,不想月影倒红了脸,道:“就算你生得比别人好看,比别人强些,那也是副臭皮囊罢了。难道你的剑就好过咱们的?我爹爹说了,我的剑是周天子穆王的昆吾,剑中神品。敢拿你的剑出来比比吗?”聘儿方才想起自己变成了天狐的样子,这天狐貌美,人所不能及。只可惜自己这宝剑却只有个把儿,是见不得人的。

聘儿狡黠,想了想,觉着满儿那湛泸剑光还不甚亮,当下朝许翙一努嘴,道:“玉哥儿,过来。”许翙过来,道:“干嘛?”聘儿“哼”一声,道:“这几个傻孩子,说我的剑不如他们的。”又朝月影等道:“我的宝剑,凡人看不见,就给你们瞧了也识不得妙处。他的剑还不如我的,给你们开个眼界。”说着朝许翙使眼色。许翙忍住笑,轻念:“太阿!”顿时小院之中紫气大盛,太阿自他掌中显现,煌煌有如神龙。月影等人的剑光顿时给压了下去。见几个孩子面上变色,聘儿洋洋得意道:“如何?收了吧别吓着他们。”许翙收了剑,拉她道:“走罢。二师兄还等咱们呢。”聘儿朝月影等扮个鬼脸,回头瞅见那傻大个,道:“你的剑叫什么名字?”那傻大个道:“我不知道。今天是师兄们带我们去求的剑。师父就看了月影的剑,我们的都还没看。师兄们都不认识我的剑。”说得甚是丧气。

聘儿看这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便道:“你跟我来。”说着拉了他找希夷,道:“二师兄,帮我看看他这是什么剑啊?”希夷接过傻大个的剑,看了看,怔了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倒没见过你呢?”这孩子一脸惶恐,道:“弟子才上山不过三天,弟子姓荆,小名阿蛮。”聘儿哈哈大笑,道:“你倒真是个小蛮子。”阿蛮脸红红的,倒也不生气。正说着守真从里间出来,希夷起身行礼,又道:“恭喜师兄,你收了个好弟子。”

守真不解,希夷把阿蛮的剑递上,道:“这是颛顼帝的腾空剑。”守真也是一愣,接过来细看一番,赞叹道:“果然。”拍了拍阿蛮的头顶,道:“好好学道,将来你的成就,在为师之上。”希夷又把带聘儿求剑的经历说与他听。守真将聘儿的剑取来一观,半晌不言,良久方道:“瞧不出玄机。这剑柄上的字古拙无比,难以辨认,不知道来历。只是我峨眉剑山从来没有这样的怪事,不知是什么征兆。”

希夷无奈,把剑还给聘儿,道:“也别灰心,这剑或许还未开光,等你修道成就,它自然灵性有加,未必不是神剑。再说你身上有玄黄钩,那是与赤宵太虚一样尊崇的神器。将来炼化成了,一样不得了的。”聘儿一脸不信,念道:“玄黄!”只觉掌中一痒,一道淡淡的黄光自掌中浮现,瞬间又不见。聘儿皱眉道:“这么个东西,又有什么好的。”希夷道:“那玄黄本是天狐之物。现在你虽占了天狐的肉身灵胎,可是元神已换。玄黄自有灵根,岂能分辨不出。要炼化玄黄钩,你还得苦修道法才是。”

月影等却早已围来观听,听见聘儿的宝剑原来这般怪诞,又见只有剑柄,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月影奚落道:“这破烂东西还是宝剑,原来是胡吹的。”

聘儿心下恼怒,深觉丢人,将“剑把”脱手丢出,骂道:“丑东西!”谁料这“剑把”轻轻巧巧,竟将门口一尊石狮子一削两截,那断去的石狮子缓缓滑开,“轰”一声巨响倒在门口石阶之上。那“剑把”却已划个圆弧,飞回聘儿肩头。

守真脸色发红,道:“好犀利的宝剑!”峨眉山的宝剑,全是削铁如泥的神兵,要削去这石狮,本不是难事,怪的是这宝剑并无剑身,仅有一个剑把,能削断石头,岂非怪事。聘儿愣怔当场,半晌才道:“可是它都没有剑身,怎么能削断石头?”满儿激动异常,拍着她肩膀道:“是个宝贝吧,亏得你扔它不掉。”希夷道:“确实不是凡品,不如请师尊瞧瞧,咱们也长个见识。”守真点头,一行人御剑望玉阙宫而来。

紫霄正与师弟灵虚在璇玑楼奕棋,众人皆不敢扰,等候多时,灵虚胜了一子。紫霄笑道:“师弟棋艺果然大进。”灵虚笑道:“你有先天神算。早知胜负,明知要输,为什么要赌?难道是有心把那法宝送我?”紫霄笑道:“玲珑是玉器,是女子惯用的法宝,我门下并无女弟子,送给你有何不可?”灵虚微微一笑,道:“我门下别说女弟子,就是传人都没有一个,要来更有何用?恐怕师兄别有所图。”说得紫霄倒笑了。

这边奉茶的童子忙上前进言,两人便出厅来,与众人相见。希夷说了经过,紫霄将聘儿这剑拿在手中,看了片刻,摇头道:“看不出什么来历。”众人大是失望,面面相觑,灵虚一旁却笑了起来,接过剑来,道:“师兄掌教多年,居然连它都不认识。”说着将那剑柄握在手中,伸手一点,空中悬出一根蜡烛,烛光一起,灵虚将剑一晃,道:“看地上。”众人瞧去,只见那剑柄之上虽无剑,地上却有剑影,那剑影飘忽不定,如烟如雾,竟是一柄无形而有影的宝剑。紫霄恍然道:“这是承影!从未现世的承影剑!”灵虚哈哈大笑,道:“师兄好眼力,可惜只猜中了一半。”

灵虚笑道:“承影含光,皆为殷商名剑,据说非铜铁所铸,乃是天地之钟灵所化。钟灵者,日精月魄,风神雨情,草木花魂。此剑无形而有影,精致优雅,举世无双,没有剑比它更动人,更魅人!此乃雅致之剑。不过,这世间越美的东西,越是会伤人。这把剑的锋锐,不是人所能想像的。”紫霄笑道:“承蒙师弟赐教,为什么说我只猜中了一半?”

灵虚微微一笑,灌注神力于剑上,剑柄之上,华然生光,皎如日月,华光之中竟显出剑身来。剑身恍如出水芙蓉,明媚皎洁,剑柄之上也绚烂而现出诸多雕饰,星辰罗列,其美不可方物。但那地上的剑影却已无存。紫霄喟然叹道:“论识剑,师弟高我百倍。原来这是合壁的双剑。无形有影的是承影,但不知这有形却无影的是什么剑?”

灵虚笑道:“数千年前,有尊崇无上之气游于天地,该气赋物秉形,渐成大观;铸剑大师欧冶子得天授命,聚其气以造剑。为铸此剑,千秋赤堇山山破而出神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仙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风婆鼓鞴,蛟龙捧炉,天女装炭。欧冶子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方铸成此剑。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这把剑已成绝唱。这是天人共铸之剑,是尊贵之剑,这剑,名唤纯钧。”

紫霄等人听得悠然神往,紫霄道:“想不到这剑竟然有如此来历。”灵虚笑道:“承影与纯钧,一个雅致,一个尊崇,一个无形,一个无影,双剑合壁,无形亦无影,非我峨眉的离合神光不能照其影,非我峨眉的太上道法不能显其形。这合壁的双剑,其主必然集天地之灵气于一身,不然不能博这双剑的灵根青睐。”说着众人都望向聘儿,聘儿脸微微一红,道:“我哪里有那么好,再说了,这是两个哥哥给我凑合来的。”

灵虚点头又对聘儿道:“鞘来。”聘儿闻言取剑鞘交于灵虚手中。灵虚还剑于鞘,伸指按住剑鞘古文,神力注入,只听一声轻吟,剑柄分作两截断,一柄短剑从鞘中慢慢浮现,剑身如承影剑般影影绰绰,似有似无。紫霄惊道:“传承影含光乃双生剑,竟是真的!?”灵虚道:“不错,承影、含光,一长一短,是孪生剑!”灵虚拔出含光剑翻转剑身还剑于鞘,手中剑与剑鞘顿时形影皆失,不见踪迹。众人大惊,唯有灵虚对着聘儿笑而不语。聘儿一指空荡荡的背后喜道:“她们还在!”众人啧啧称奇。

灵虚点点头,道:“师兄算无余策,佩服佩服。”紫霄笑道:“师弟何出此言?”灵虚拉着聘儿的手道:“师兄明知会输,还是把玉玲珑赌给了我;你明知道这是三剑合壁,也明知道就是不世的承影、含光与纯钧,却非要我来卖弄。师兄,我竟然入彀而不自知,中了你的算计了,你这分明是要我投桃报李罢。也罢,这孩子也算与我有缘,我就把离魂大法传给她,算是个见面礼。”紫霄笑道:“让师弟见笑了。”说着朝聘儿笑道:“还不快谢过师叔!这是你师叔家传的秘法,神妙无双,非我峨眉道门,你若学会了,自然一生受用无穷。”

聘儿忙跪下磕头,灵虚拉她起来,道:“罢了,我一生立志不收弟子,不传子嗣,想不到临了,却遇到你这孩子。”紫霄笑道:“这样罢,聘儿,你师叔独居落梅岭,向来寂寞,你搬过去,多陪陪他老人家。”聘儿头脑机灵,自然明白紫霄的意思,当下猛点头,还朝灵虚笑道:“师叔,我人小不懂事,以后可要多担待我些。”灵虚微微一笑,道:“这孩子伶牙俐齿的,人倒机灵,恐怕能学术法,不能学仙道。”紫霄道:“仙缘自有天命,也不必强求。”

这边许翙拉着聘儿道:“你要搬过去了,咱们不是见面就少了。那怎么办?”聘儿给他一巴掌,道:“小样。早点学会师兄他们那个法子,坐上宝剑,一眨眼就飞到了呗。咱们来比赛,看是我先飞过来看你们,还是你们先飞过去看我。”满儿笑道:“最好是咱们在路上遇见,你来看我们,我们也去看你。”聘儿哼一声,道:“我跟玉哥儿倒罢了,你比咱们都笨,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飞起来。”满儿哈哈一笑,道:“好,咱们就比比看,要是我输了,我给你当牛,让你骑着把峨眉山都给爬遍了。”聘儿嘻嘻直笑:“好,以后咱们峨眉就有本戏了,叫作周聘儿骑牛游峨眉。”满儿呵呵一笑,道:“还指不定谁输呢。”

玉哥儿听见满儿说话,只说自己输了如何,却没提聘儿输了要如何,忍不住好笑,见聘儿朝自己挤眼睛,只好忍住不言。一时灵虚告辞,随手一挥,袖中飞出一枝梅花,那花枝横空自长,化成梅花簇成的花舟。灵虚携了聘儿,踏舟而去。

一边希夷也领了满儿玉哥儿回小酌居,回来之后,领了两人到了精舍,拜了祖师画像,道:“峨眉的道法,最重根基,咱们入门,最先学的,自然是炼气修真之法;峨眉道法如林,炼气之术纷纭,然这几百年来,都以修习大罗光明正法为主。这法门又称为光明道,以炼火求光明为首要。也就是凡人说的炼火之法。满儿,你的法宝是赤宵印,正对了这个路子。”又看了看许翙,道:“许翙的法宝是太虚镜,太虚乃纯阴之物,要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至,修炼光明道是不成的。”

许翙忙道:“那我怎么办?”希夷笑道:“我们峨眉的道法,脱胎于《玄都九真盟科九品传经录》,也就是外人所称的《玄都上品》。光明道是其中的第三篇。你们也听师父说过,我们峨眉还有一幅《玄元图》,这图是玄都之中的第七篇中一幅。第七篇的道法有数种,为首的当数九幽玄冥神功,也就是外人说的邪术,幽冥术,是鬼道中的一种。不过,你不必担心,这鬼道乃是六道轮回之中的一道,自有玄奥之处,只是世人愚昧,都认作邪术了。这功法确是正经道法,走的纯阴路子,最合你修炼。不过,这道法的法门,我们也只是略通,能不能炼成,还看你自己的悟性。就是满儿修炼的光明道,咱们也不过多给他讲解罢了。”

略停又黯然道:“如今峨眉虽有宝典经卷,却没有人能领会贯通,就连师尊他的光明道,也只修到第七重。峨眉的仙剑可是寂寞近千年了啊!”感叹一番便单独给他二人讲解了修习法门,叫他二人早晚自修。又指着丹房内的书卷道:“这里有许多小法术,闲暇无事,可以自来翻阅。各个师兄都有自己的藏书,自己的小道法,你们人缘若好,自然可以学到很多独门秘法。”顿了顿又道:“这里有一本《洞玄通微定志经》,练功如有不可名状之境,可颂念之安顿心神!”

两人各自回房修炼。满儿修炼光明道,初习之时,阳刚之气聚身,甚是惬意,谁料越是修习那阳刚气越烈,似要将人化掉。满儿心中惴惴,这状况与希夷所说的并不相同,他这当口没想到去找希夷问个缘故,想起的却是希夷说的“能不能炼成,还得看他自己……咱们也不过多给他讲解罢了……”。这倒也不能怪希夷,希夷想他初学,便是天赋异禀,也不过较常人快些,法门之道,也不过传到他第一重第一层的行经之法。不想满儿吃了半截万年鬼参,沉睡了两百年,早已脱胎换骨。这道法运行数个大周天,早已过了第一重第一层,全仗他身子与常人有异,又有赤霄印在身才没有入魔,只他不知道罢了。

这边许翙亦是如此,这道法略过数次,便破了第一重的首层,只是他修习的是鬼道,法力一过,便有幻境,眼前群魔乱舞,不可言传,极是可怖,正惊悚莫名,默念《定志经》,天庭突然传来祥和之气,一道清气将他岔乱的法力真气疏导归源,原来是太虚镜自有的护主清心之功。许翙是累世修真的真人转世,灵台自非寻常人可比。经太虚镜疏导,福至心灵,便自行升起太虚镜,催动道法扶持。太虚镜罩出柔柔蓝光,有强行疏经过脉之处都尽力辅佐,虽是步步遇险,却也步步平安。

大满修习一时,便觉气短胸闷,全无希夷所言的龙虎交泰,神清气朗之功,大是泄气,心道:看来真得给聘儿比下去了。修习无功,垂头丧气出来,见钟离在院中比划,手中拿了把大剪子,正折下一片芭蕉,将那蕉叶剪成人型,剪成之后往地一抛,念道:“成兵!”那蕉叶摇摇晃晃,缓缓起身,刚站稳,却摔个仰八叉,再不动弹。钟离嘟嚷两句,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又不行。”

大满深觉好玩,过来问道:“这是什么法术?”钟离忙起身行礼,道:“师叔。这是我跟大师伯学的兵甲术,可惜我资质愚钝,总学不会。”大满忙道:“你教我罢,看着怪好玩的。”钟离笑道:“好玩倒罢了,你不知道,子聪会这个法术,在厨房的时候全用这些个小人扛柴火,就是打扫院子也成。师叔你想学这个,你的光明道现在到第几重第几层了?”大满听了愣了愣,道:“啊?我今天才学,恐怕重都不重,层也不层。”

钟离便笑道:“那师叔现在可学不会这个法门。要会这个兵甲术,光明道须得到第二重的第四层。这是灵飞六甲的入门法术。”大满问道:“那学到第二重第四层要多久?”钟离偏头想了想,道:“到光明道第二重,我炼了四十年,现在刚到第二重的第四层,花了差不多也有四十年了;这越到后面越难的。”大满倒吸口冷气,道:“一重有几层啊?”钟离笑道:“咱们这功法共有九重,第一重有九层,第二重只有八层,第九重只有一层的。恐怕我有生之年,都到不了第九重了。”

大满给吓了一跳,喃喃道:“要这么久啊!”说着摇头往许翙处去。入门来,却见许翙头悬太虚镜,身上蓝光盈盈,每行经过脉,便有一蓬幽幽的鬼火烧过,甚是诡异。大满看得出神,猛然大有所悟,便靠近坐下,依样唤出赤宵印,以光明道法扶持,重新运行功。果不其然,行经过脉凡有艰险玄关,赤宵印便以火气相疏导,安然渡过。运行一个周天,确有师兄所说的龙虎交泰之境界。不由对许翙大为佩服。

完功之后,瞧见钟离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二人,道:“师叔,吃晚饭了。”到饭厅时,却见守真带了月影正跟希夷说话,月影看他两个进来,忙问:“还有个呢?”守真叱道:“没有礼数!都是你师叔,怎么说话的?”月影在他父亲面前如何敢犟,只得道:“两位师叔好。”行礼之后,忍不住又问:“还有位小师叔呢?”大满头一歪,道:“在落梅岭。”月影一脸失望,自个嘟嚷两句。

众人叙礼上座,围拢吃饭。饭毕座谈,月影便问:“阿爹,师叔要跟我们一起采灵芝吗?”大满一脸茫然,问道:“什么灵芝?”钟离忙道:“天下名山,总有所产。像青城山出何首乌,昆仑出人参,咱们峨眉出的是灵芝。我们峨眉弟子,都要采上几年的灵芝。”大满便笑道:“好,我去。打小就想跟姑丈去采人参,人参没采着,采灵芝也一样。”

钟离忙直咋舌,道:“这灵芝可不好采。”希夷笑道“不妨事,去罢。明天就跟月影他们一块去。锻炼锻炼总是好的。”守真也笑,道:“别给猴子把脸抓坏了就好。”大满一脸惑然,钟离倒不好意思起来。希夷道:“灵芝生处,都有长毛猿守护,采摘须得小心。钟离以前给这猿猴给抓伤过。”韩当老实,没看眼色,笑道:“师兄那时候还给吓哭了呢。”说得钟离脸大是汗颜:“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说着狠狠瞪韩当两眼。

守真问起两人的道法,道:“今天初学,可有什么进境?说来听听。”大满想了想,道:“也没什么进境,就是觉得指头火辣辣的,像要烧着了。”君哥儿道:“我也没什么进境,就是觉着身子好像轻了些,走路不怎么费劲。”守真点点头,也没在意。希夷道:“我们要去尧光山,今晚就得动身。如果练功中有什么疑问,只管问问钟离他们几个。”大满许翙应声称是。希夷又道:“若是记不住功法口诀,可以去丹房点鼎。”又谈了一会儿,希夷随守真去放鹤居,许翙便问钟离玄冥术第二层心法。谁想钟离等上山以来,所学一直是光明道,并未学过幽冥术,钟离挠了挠头,只得道:“我也不知道,师父说可以去点神通鼎,不如去问鼎好了。”

三人穿过房舍来到希夷的丹房,丹房之内,并无丹炉,一边墙边有数架藏书,另一边墙上挂了副仙风道骨的真人画像,画像前书桌上放有九个青铜小鼎。钟离燃一柱香,插入第七个鼎,少时,只见香烟缭绕,聚烟成形,却是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那仙人娉娉袅袅晃晃悠悠笑道:“你们焚香见我,有什么事情?”钟离便问玄冥术第二层心法。画中人微微一笑,便将口诀细细的说与众人,许翙留神记了。大满也要问,那仙人道:“这是第五篇中的东西,我如何知道。”说着便散了形体。大满大感神奇,立时点了第五只鼎,烟雾缭绕处,果有真人现身说法。大满笑道:“这样好东西,以后凡有不通的,尽可以来问,不用麻烦师兄了。”

钟离笑道:“这原是祖师想出来的偷懒的法子。咱峨眉人多,一个一个教授道法,作师父的怕是口水都要说干了。便作了这鼎,凡有口诀难记的,记忆不明的,只管来问它。都是预先施法存好的。只是丹鼎仅有心法口诀,要解难去疑还须得去问师父。”大满笑道:“那也使得。只是不怕被偷吗?”钟离道:“这东西是炉灰化的,一动就成灰了。”笑笑又道:“虚陵洞天哪里是寻常人想进就进的,咱流金火铃可不是摆设。”

自此大满与许翙凡需要新法,便自来求取。又有赤霄印、太虚镜加持,他二人练功顺畅,并无疑难,也不用请教,以致众人以为他二人还在苦炼第一重第一层,却也并未多想。峨眉道法入门甚易,进境却难,大多数人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多则数年,少则数月,自不足怪。这却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