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纯白的衣袂飘飞，仿佛与仙雾融为一体。

忽而，朦胧的景象散去，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方才我一边分神控制着璇光簪，一边在心中琢磨着司烬的那番话，等四周变幻，脚下触感柔软，我才收回思绪，便又一次被眼前之景震撼。

我站在高山之巅，看到隐隐白雾之中，不远处一座碧绿山峰直插云霄，山却不只是绿色，反而镶嵌着零零星星的彩色。细看之下，发现，原来那些都是可爱的灵花。

山顶处，通身白玉的塔静静矗立着，古朴又肃穆，一如它的主人——站在我身旁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远处山峦的司烬。

男子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清隽的轮廓，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总觉司烬有话要对我说，他也许要指点我神行术了。亦或是，他真正接受了我的存在，所以特意和我分享这样美的地方?

我疑惑重重，挂上一贯的笑容，终是开了口:“司烬，这便是云隐山的全貌么，看到此等美景，我更觉心中之前的那些不开心都没了踪迹……”

司烬扭头看向我，神情有些冷淡地回道:“是吗？”

他好似真的厌倦了这里的一切，甚至怀疑起我说的话。

“书中记载，你们云华仙族俱是琼楼玉宇，钟灵毓秀的山峰随处可见，你竟还会觉得此地美吗？”

想到司烬从未出过云隐山，我心中十分惋惜他没能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虽然我也没看过。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此处不仅景美，更重要的是人美啊!”我所言非虚，司烬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十几日相处下来，我大概知道了司烬的性子，所以才敢这样与他说话。

一语话毕，司烬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只余阵阵清香，仿佛他刚才从未出现过一般。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我不由失笑，心中无奈，这下又要去哪里寻他?只好继续欣赏起这座无数仙人趋之若鹜的山峦。

片刻之后，我正欲动身离开，司烬却御风归来，身上玉玦相撞声清脆。

待司烬重新立在我面前，我腰间忽的一重，我低头，就看到了一块剔透晶莹的墨玉佩挂在我的腰封上。

我听到司烬极轻的声音:“青虞，你很聪明。”

此刻他面上也带了些温柔的神色，加之这真诚的夸赞，让我心中涌上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哪怕我在云华仙族中听到很多人这样夸赞过我，我也觉得没有哪一句比现在更让我开心的了。

“你想的不错，想要随时随地离魂，必须要以器物为介，但不是随便一样就行。”

“这是我温养了万年的锦玉佩，以后就给你使了。若将一部分神魂寄在其中，便可得到滋养……”

我摸着腰间触感滑腻的玉佩，既惊喜又意外。我竟找对方法了么，这么珍贵的东西，司烬竟轻易地送给我了么。

我向司烬好好行了一礼，连说了好几句“多谢司烬。”不由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看吧，只要我想，就没有我做不到的。

我不禁想，这缘分还真是奇特，我怎的运气那样好，遇到了这么好的司烬呢？

＊

一连好几月，司烬都没有提起要教我“淬魂”的事，我也不好表现出心急的样子。

每日，我都试着将神魂寄在锦玉佩中，不断练习离魂收魂，如此频繁，仙体竟未出现任何不适。想来是这玉佩滋养了我的神魂，每当接触到它，我所有的疲惫与杂念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神魂也仿佛被洗涤了一般……不愧是万年宝物啊!

我在云隐山住了几月，父君和娘亲竟只传过两次信，我忍下心中的失落，每隔半旬，就写一封短信，施法让纸鹤带给他们。

现今，我正欲用传诀术问问娘亲云天山上的事，一群灵蝶蹁跹至我面前，有几只甚至停在了我的肩膀处。

我跟着它们踏出房门，又出了塔。在仙雾中，慢慢悠悠地被牵引至一处小潭。

此处茂林修竹，潭水声空灵，奏出天然的音符。

灵蝶又一起飞往一个方向，我看到了司烬。

他仍是饮着一杯茶，手中还持着半卷书。他优雅地一挥衣袖，灵蝶倏忽散开，复又向我招了招手。

我飞身过去，坐在司烬对面，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司烬对我说:“到潭中泡着吧”。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先我一步起身。

他领我走到潭边，侧身特意为我让开了位置。我虽不解为何要泡在这潭中，但知道他让我这样做定是有道理的，便丝毫没有犹豫的，走进了潭水中。

刹那间，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直往上窜，不是身体上的寒冷，那是直击神魂的痛感，我还未适应，又变成了烈焰灼烧般的炙热，再变成了利刃剐我血肉的刺痛……

我发现这种痛不是我随便咬咬牙就能忍受过去的，可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叫出来，我更不想在司烬面前展示脆弱。

忍忍就很好了，忍忍就好了，我又在安慰自己。

渐渐地，我的神智已有些不清。

但我还是听到了司烬的声音，那样轻，好似不含一丝情绪，却又像包含了无数情绪。

“疼就叫出来，青虞。”

他说，疼就叫出来，难道叫出来就不疼了吗？

从小到大，再痛也要忍着，这是父君和师父们教给我的。

现在，司烬竟说要我把疼叫出来……

在我仙力耗尽之前，司烬将我从潭中带了出来。

迷迷糊糊之中，他又问我，“疼吗？”

我仍是说:“不疼。”

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传来，那人无奈地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