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衔尾之时

陆沉在虚无中下坠了九个心跳的时间。

当他抓住漂浮的青铜罗盘，发现自己正站在忘川斋的雕花木门前。檐角铜铃轻响，银杏叶从门缝里飘出来，叶脉上滚动着露珠般的血色月光——与第一章开篇完全相同的场景。

“这次轮回是第21次。“苏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白发末梢泛着青铜光泽，锁骨下的衔尾蛇沙漏正在倒流，“每次你触碰归墟门，时间就会重置到故事起点。“

陆沉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记忆如潮水冲刷着意识的堤坝。他看见二十个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里殊死搏斗：有的被青铜溶液吞噬，有的与苏雨晴刀刃相向，还有的抱着父亲的骸骨沉入江底。所有轮回的终点都指向那扇青铜巨门。

“为什么选择我？“陆沉碾碎掌心的银杏叶，汁液在指缝间凝结成翡翠扳指的轮廓，“如果只是需要祭品，九黎完全可以...“

苏雨晴突然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后颈的条形码纹身：【013-19990714】。当她的指尖划过编码，皮肤下浮现出《归墟残卷》的全息投影：“因为你是唯一能在时间循环中保留记忆的容器，你父亲用自己儿子的灵魂做了锚点。“

古玩街的灯光骤然熄灭，对面茶馆的灯笼再次燃起绿焰。但这次每个灯笼上都映出陆沉不同年龄段的样貌：五岁时的脖颈戴着青铜项圈，十五岁在手术台刻咒文，二十五岁握着玉蝉刺入苏雨晴的心脏...

“你听见亡魂的哭声了吗？“苏雨晴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整条街道的砖缝开始渗出黑血。陆沉终于听清那些始终萦绕耳畔的呜咽——是九百九十九个自己在时间夹缝里的悲鸣。

青铜匣子突然从忘川斋二楼破窗而出，匣盖在月光下自动开启。这次里面没有眼球纹路，而是盛着一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主动脉连接着青铜锁链直通地底。

“这才是真正的钥匙。“苏雨晴割开手腕，金血浇灌在心脏表面，“你父亲的心脏，二十年前就埋在归墟门前。“

地动山摇间，古玩街的地面裂开深渊。陆沉跟着跳入地缝，看见千米之下的青铜巨门表面，赫然刻着与父亲实验室相同的阵法。九条锁链从门缝伸出，末端拴着历代九黎首领的尸骸。

“陆明远是最伟大的叛徒。“傩面人的声音从尸骸堆里传出，他的面具下爬出青铜色蛆虫，“他假装帮我们开启归墟门，却把密钥藏在儿子体内...“

陆沉怀中的玉蝉突然发烫，翡翠扳指自动嵌入心脏顶端的凹槽。巨门轰然开启的刹那，他看见的并非洪荒凶兽，而是无数悬浮在虚空中的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九黎图腾，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冰冻着与苏雨晴容貌相同的女子。

“她们是前八次轮回的守门人。“真正的苏雨晴从棺椁阴影里走出，她的左眼变成机械结构的青铜义眼，“我杀了她们才走到这里，现在轮到你了。“

陆沉感觉后颈纹身灼烧起来，父亲的影像从青铜门里浮现：“归墟门不是灾难，是人类意识的最终归宿。“他的幻影指向棺椁群，“这些冷冻舱里保存着二十世纪所有玄门传人的意识体，九黎想用现代科技复活古秘术...“

苏雨晴的桃木剑刺穿幻影：“别听他的！你父亲才是疯子，他想把全人类意识上传到归墟...“剑锋突然转向陆沉咽喉，“就像对你做的那样！“

青铜棺椁同时开启，八百具冰冻躯体睁开眼睛。陆沉在混战中看见每个苏雨晴的锁骨下都有衔尾蛇沙漏，只是倒计时进度各不相同。当他夺过桃木剑刺入最近那具躯体，机械义眼突然弹出全息投影：

【玄门永生计划档案

编号：苏雨晴-7

记忆重置次数：122次

剩余活性：3小时42分

备注：第8次意识上传失败，建议销毁】

“现在明白了吗？“眼前的苏雨晴扯掉仿真皮肤，露出青铜骨架，“我们都是被囚禁在时间里的囚徒，区别在于——“她的指骨刺入陆沉胸膛，“你有真实的心脏。“

陆沉捏碎玉蝉，翡翠碎片在空中组成星象图。当第九块碎片归位时，所有青铜棺椁的锁链突然反向缠绕苏雨晴们。他趁机冲向巨门核心，那里悬浮着父亲真正的遗产：由九万九千个大脑组成的生物计算机，正在将《归墟残卷》编译成数字病毒。

“住手！“七个陆沉的克隆体从数据流里显形，“上传完成度98%，你会毁了...“话音未落，陆沉将青铜匣子扣入主机接口，心脏在掌心爆裂成血雾。

整座归墟门开始数据化崩塌，苏雨晴们的尖啸与克隆体的哀求交织成末日交响曲。陆沉在意识消散前，看到父亲最后的留言从血雾中浮现：

【归墟不是终点，是摆脱轮回的钥匙

杀死所有苏雨晴，你就能...】

虚空彻底湮灭的瞬间，陆沉在临江医院的病床上惊醒。床头日历显示2023年7月14日，窗外没有血月，只有朝阳照耀着平静的江面。当他颤抖着摸向胸口，指尖触到了冰冷的玉蝉——以及苏雨晴留在枕边的字条：

“这次轮到我来打破循环。“

走廊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女声：“307床患者，该换药了。“推门而入的护士戴着口罩，眼尾淡青的血管在晨光中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