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气长河

邀请函寄到时正逢梅雨季尾声。邮件封皮上印着国际青少年科创峰会的银色云纹，却在父亲书房抽屉里变成了全国物理竞赛通知书。小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云端监控日志——凌晨2:47，书房Wi-Fi信号曾连接过老式打印机。

“东京的主办方说需要监护人签字。“林雾嚼着薄荷糖递来平板，台风路径图在她瞳孔里旋转成翡翠漩涡，“把我哥的航模俱乐部借你改装无人机？他们新搞到NASA的星尘捕捉器。“

小满的笔尖悬在同意书上。母亲正在客厅擦拭那架蒙尘的天文望远镜，麂皮绒划过镜筒的声音像是云层摩擦。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科技馆拆解的旧式探空气球，那些锈蚀的铜零件正躺在他书包里，硌着脊梁骨发烫。

台风“白鹿“登陆那夜，整座城市变成颠倒的海洋。小满蹲在航模俱乐部阁楼，将六架植保无人机装上液氮罐。林雾叼着手电筒校对参数，荧光绿代码在她腕间的云母手链上跳动。“当心形成冰晶过饱和...“她话音未落，窗外的雨幕突然出现蜂窝状空隙，如同上帝撕开的快递箱。

父亲撞开门时，小满正在给无人机贴反光条。二十年前的气象监测仪在墙角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动着他们刚刚篡改的卫星云图。“你要把整个平流层搅成棉花糖吗？“父亲举起摔变形的控制器，却发现指示灯依然倔强地蓝着。

那些被液氮瞬间冻结的水汽，在雷达回波图上绽放成巨大的羽状云。凌晨三点，城市上空出现了史上首个正六边形云洞，晨练的老人拍下照片发在朋友圈：“天眼开了！“

机场安检口，母亲突然按住小满的行李箱。她颤抖着抽出一本泛黄的图画本，1998年的台风雨水在纸页上晕染出咖啡色潮汐。七岁男孩用蜡笔画的彩虹贯穿三十张纸，每道色弧旁都歪歪扭扭标注着：“这是西风急流“、“妈妈说彩虹是光的骗局“。

颁奖礼彩排时，小满在后台收到父亲传来的加密文件。当他将U盘插入全息投影仪，童年拍摄的云朵悉数从数据坟场复活——父亲不仅修复了摔碎的储存卡，还用AI补全了每帧图像的大气参数。那些曾被斥为废片的朝霞暮霭，此刻正在东京巨蛋上空重组为跨越十年的云图长卷。

“这个大气河流模型...“评委主席凑近观察全息投影中蜿蜒的光带，“居然和日本海暖流波动同步？“

小满望向贵宾席的父母。母亲正用手机拍摄穹顶流转的云，镜头却悄悄转向他站在光瀑中的侧影。父亲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纸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的便签——是他初中逃课去拍云时写的检讨书，背面竟有铅笔勾勒的积云分类图。

深夜的东京湾飘起太阳雨。小满躺在酒店天台，看积雨云从横滨港方向涌来。手机突然震动，父亲传来张卫星云图：他们夏天制造的六边形云洞，此刻正在菲律宾海上空重组为完美的雪花晶体。

“平流层环流比我们想象得更...“父亲的消息停顿了五分钟，“更浪漫。“

雨滴打在手机屏幕，将这句话洇染成小小的银河。小满忽然想起那架被摔坏的无人机控制器，蓝光熄灭前最后显示的参数，正是父亲年轻时研究过的季风突变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