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泉摆渡

忘川河水泛起尸蜡般的光泽，我撑着竹篙避开水中浮沉的骷髅。船头引魂灯忽明忽暗，映出姜洛璃倒影里狰狞的修罗面——本该是倾城容颜的位置，盘踞着半张青铜鬼面。

“公子竟敢劫走葬天阁的祭品？“

紫衣女子赤足踏浪而来，脚踝银铃震碎三具水鬼。她指尖缠绕的追魂丝刺向姜洛璃眉心，却在触及琉璃心时燃起碧火。我屈指弹飞火星，那点荧光落入水中，竟烧穿了百里忘川。

河底传来凄厉嘶吼，十万沉尸同时睁眼。姜洛璃腕间缚神索突然绷直，拽出三根浸透忘川水的姻缘线——线头系着我的小指。

“黄泉不渡有罪人。“我竹篙轻点水面，波纹荡开处升起三十六盏幽冥灯，“而本座，就是罪本身。“

十八艘白骨战船撞破迷雾，船首男子判官笔滴落的墨汁化作饿鬼。他胸前悬挂的往生镜映出姜洛璃前世的嫁衣，那抹猩红刺痛了我的眼角。

“留下圣女，许你入畜生道。“判官笔凌空书写“诛“字，漫天墨雨凝成困龙锁。

我摘下斗笠扣在姜洛璃发间，青箬笠边缘垂落的蛛丝突然暴长。三千白发缠住十八艘战船，将那些哀嚎的饿鬼绞成墨色星子。判官笔锋刺向我咽喉时，竹篙上的青苔正巧脱落，露出九道刻度——对应九大天域的裂天痕。

“三百年了，轮回殿还是这般无趣。“我握住判官笔的右手突然石化，裂纹中渗出混沌气息，“当年你主子跪求本座赐名时，用的可是七窍玲珑心做润笔。“

忘川河突然倒卷，白骨战船上的幽冥火化作流萤。姜洛璃锁骨处的凤凰图腾振翅，将漫天星子吞入琉璃心。判官笔折断的刹那，他胸口浮现出与我手中红烛相同的烙印。

“不可能...“他盯着我腰间晃动的当铺钥匙，“您竟是...“

竹篙穿透他天灵盖时，我吹熄了引魂灯。黑暗中有青鸟衔着月光飞来，鸟喙叼着的正是他典当过的七情六欲。姜洛璃腕间缚神索突然收紧，将试图逃窜的残魂扯回船头。

“你知道我是谁。“她指尖抚过凤凰金纹，彼岸花烙印渗出黑血，“三百年前在陨凤坡...“

我舀起忘川水浇在竹篙上，锈迹剥落处显露出半句偈语：无夜照归途。水流经过她脚边时，竟凝成冰晶棋盘，星罗棋布间皆是焚天谷的命脉。

河底突然升起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探出的苍白手指捏着朵曼陀罗。姜洛璃的琉璃心剧烈震颤，噬魂蛊虫争先恐后地钻入我的衣袖。

“葬天阁的看门狗来得倒快。“我摘下一片花瓣贴在棺椁，整条忘川瞬间沸腾，“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偷走的半盏魂灯...“

花瓣炸裂成星火，点燃棺椁表面的镇魂咒文。凄厉尖叫中，青铜棺沉入河底前刻下血字：九日必取！

姜洛璃突然呕出黑血，修罗鬼面在倒影中越发清晰。我并指划开手腕，金血滴入忘川时，两岸曼陀罗尽数凋零。

“你饮过我的血。“我捏住她下巴强迫吞咽，“三日内，你我就是同命蛊。“

船行至奈何桥时，孟婆汤鼎突然炸裂。白发老妪拄着蛇头杖颤巍巍走来，浑浊眼珠倒映着我空荡的命宫：“无命无运之人，也敢...“

我抛出一枚当铺铜钱，汤鼎碎片自动重组。铜钱嵌入鼎身时，浮现出孟婆年轻时的面容——眉心点着与我旧识相同的朱砂。

“婆婆的忘情水，掺了三两相思泪。“我舀起汤水泼向虚空，映出她与阎君月下对弈的画面，“这局棋，你输了九万年。“

姜洛璃突然按住心口，琉璃心裂痕中钻出噬魂蛊王。我并指捏碎虫豸，毒血溅在奈何桥上，腐蚀出“葬天“二字。桥下亡魂尖啸着组成战阵，却在触及竹篙时灰飞烟灭。

“你究竟是谁？“姜洛璃眼底重瞳旋转，试图窥破我的命格。

忘川尽头升起血月，我摘下她发间青箬笠。斗笠化作三千青丝，缠绕住试图偷袭的葬天阁刺客。刺客黑袍下的森森白骨，刻满与我手中竹篙相同的刻度。

“我是...“我笑着点燃红烛，火光中浮现当铺匾额，“收债人。“

河面突然裂开深渊，九条玄铁锁链捆着青铜巨棺冲天而起。棺椁表面北斗七星的位置，镶嵌着我昨日当掉的七情蛊。姜洛璃腕间缚神索突然发出凤鸣，将她拽入我怀中。

“抓紧了。“我踏碎船板跃上棺椁，竹篙刺入棺盖缝隙，“带你看看真正的黄泉。“

棺内喷涌的混沌之气中，十万阴兵列阵相迎。为首鬼将的斩马刀劈来时，我举起红烛轻吹——烛泪滴落处，百万旌旗尽成白绫。

“告诉转轮王，“我踩着鬼将头颅碾碎他的魂火，“他典当的六道轮回，到期了。“

姜洛璃忽然伸手触碰我颈侧，那里有道与青铜棺纹路相同的疤痕。她指尖触及的瞬间，九霄之上降下血色雷霆，却在劈中棺椁前被星图吞噬。

“别碰。“我扣住她手腕按在棺椁表面的凹槽，北斗七星骤然亮起，“这是你的...“

葬天阁主的狞笑从深渊传来，青铜棺突然闭合。黑暗中，姜洛璃的呼吸带着曼陀罗花香，而我的掌心正压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记住，“我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符，“能杀你的，唯有我。“

符咒成型的刹那，棺外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当铺屋檐下的青铜铃铛声穿透九幽，锈迹斑斑的铃舌上，赫然刻着姜洛璃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