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1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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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远离联邦军队!

炎热的夏季将远处山巅染上一层黄金,一座松柏木构筑的堡垒正安然屹立在宽阔的平原上。

堡垒的防弹实木大门不止能够防御军队的双管霰弹枪,也能抵御印第安人的羽箭袭击——这是一座拓殖者的家族堡垒,族长是德克萨斯声名显赫的霍尔斯家族之长约翰·霍尔斯,也是德克萨斯第一座神圣教堂的出资者,更是一名彪悍的农民。

此时,这名头发花白的族长着了一身的绒皮猎装,面无表情,迎着阵阵烈日眯眼瞧去,便可发觉他脖子淤青,整个人吊在了防弹大门的顶部,人型阴影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晃荡。

眯眼瞧去的年轻人罗杰·夸纳·霍尔斯收回了视线,原本被一匹母马尥蹶子踢成植物人的躯壳,此刻神奇地蠕动,慢慢从一台轮椅上站了起来。

大量驳杂的记忆灌入罗杰的脑门,他头疼欲裂,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鼻尖嗅着淡薄的血腥气,一股迟来的惧意涌上心间。

我这是……来到了19世纪的美国?1860年……不。

原本缉毒科办公室喝着咖啡的自己,正想在豆瓣给自己最喜欢的导演泰勒谢里丹打分高分西部片,结果一头栽倒,醒来便望见了头顶晃悠的亲爷爷,招呼都来不及打,便生死两别。

爷爷腰上,胸腹插满了八十支羽箭,血液干涸,罗杰竟然觉得有些滑稽,爷爷好像一头箭猪。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成了植物人已然三年,若不是霍尔斯财大气粗,请了内华达第三步兵团最有名望的军医探病,以及堂兄请了某个林地苏人的部落巫医吊着口命,他早就拥入了圣母玛利亚的怀抱。

但……

摸着后脑一块凹起,一丝冰凉的刺痛袭遍全身,罗杰终于想起了最近的记忆,也即半小时之前,他的亲妈辛西娅女士,将家族密室的一颗黑钉凿了进脑,直接把原身——把亲儿子凿死了。

这才是这具身躯灵魂换体的原因,不知是何偏方,能让母亲如此下定决心治疗原身的植物人绝症,结果还真治成功了,或许吧?

罗杰面色复杂地看着堡垒内部的乱象,亲妈的尸首分离,脑袋滚入了一处马厩的栅栏边,身体还穿着夏威夷便装。

进入堡垒内部,入眼所见,还有六具尸体凌乱地横躺地面,北边五步外的木制瞭望塔,塔尖还悬挂着一把野牛猎枪,罗杰发觉他亲哥彼得卡进了塔身的木头缝,血淋淋的头没了黑发,只瞧见青色血管密布的红色头顶。这一定是被某个印第安土匪割去了头皮。

因为地上的六具尸体,有两具成年男性的头皮也被割了下来。

这是什么开局……满门被灭,过于地狱了。

想来是原住民部落与拓荒者起了冲突,或者是仇杀?亦或单纯的领地争端?罗杰脑袋昏昏沉沉,缓步走到中央的木板房,里面到处是打砸的痕迹,碎裂的画像,几具原本镶嵌在木墙上的兽首标本堆叠在木地板上,还有三座倒翻的从纽约送来的绸缎沙发,这是华国人的手艺,很是精美。

1860年有华工吗?罗杰诧异,他想到了十九世纪美洲的淘金热和铁路修建。

但凡是卖相不错的物什都没有被劫掠,罗杰回首堡垒大门两边的马厩,欧洲引进的高大马匹以及西班牙矮脚马,整整八匹都不见了踪影。

谁家打劫只打劫马儿?答案在这个环境下呼之欲出。

是原住民,罗杰到现在还有一种置身于摄影棚的荒诞感,倘若是原住民洗劫了盎格鲁拓荒者的家,这倒是有不正当和正当的理由,都能解释,但凭什么不对他这个16岁的盎格鲁人动手,让他活了下来?穿越者特定的开局困境选择吗?

罗杰前身就叫罗杰,英文名叫Rodger,原身和现在赋予的新灵魂,还真对应上了姓名,反正翻译过来,第一个音节都发音“罗”,但可惜人种截然不同。

他尽力消化复杂的庞然记忆,瞅见了地上一幅嵌牛角的镀银镜子,于是俯腰捡了起来,对着自己的面孔照下去,镜子里浮现一张高挺鼻梁的黄种人脸,肤色苍白。

这是混血人种……罗杰拨了拨自己的五官,浓眉大眼,说不上怎么形容,有些神似前世的美国电影演员约瑟夫·高登。

难道我身上有印第安血统,所以原住民才不去杀我吗?罗杰天真地想着,随即否认了这个答案。

先不说这个1860年的世界是否和前世时间线对应,他的认知里印第安人有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个部落,平原苏人成一派,林地苏人又自成一派,相互之间最多只能是远方堂表兄的关系,更别说在德克萨斯,只有一个凶名赫赫的马上部族,能在数百年间喝退一个又一个的殖民者,包括西班牙人,也包括墨西哥人。

当然,也包括同为原住民的其他部族,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这东西,压根不存在,因为连各自的信仰都不尽相同。

这个骑在马背上的民族,就是科曼奇人,在前世成为拓荒者西进的最大阻碍。

“我现在,要去哪儿?”罗杰把这面镜子放进自己的衬衣,这东西应该能值不少钱。

家族被灭门,最正确的做法是去就近的军事堡垒报官,请事务官和常年驻扎的上校带领人马调查。

但三年植物人的生涯,虽然没见着多少风景,耳朵却是四平八稳,将卧房里母亲、舅舅和爷爷等亲人的杂谈都听得清楚。这儿就是荒郊野岭,离就近的刘易斯堡要骑行三个小时,离就近的科林小镇大约四十英里的路程。

这就是想成为伟大拓荒者的无奈,罗杰尝试以这个角度解释他家为什么离“人类文明”这么远。

但他没多少身为白人拓荒者的共感,也不对另一半原住民血脉抱有多少亲昵,他就是个年近30的半老中国年轻人而已,碎片信息重度感染者。

没有马匹,理所应当的,这儿仓库的面粉、肉干等粮食也决计没有任意残留。

罗杰移过一把木椅,埋头揉搓自己的面庞,莫名搓出两把泪来。

他还是走出了木板房,看着滚落一边的辛西娅女士,轻轻捡拾满布鲜血的头颅,准备和无头女尸合在一起,就地挖开泥土埋进去。

身为缉毒科办公室的事务员,他也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此刻他自信自己远比其他穿越者沉着,将无数信息合理的梳理好,便会对或许没多少希望的未来做出安排。

只不过,当罗杰轻柔撩动辛西娅女士的秀发时,不小心搓落了面颊的妆容,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粉片化为齑粉随风飘散,露出了仍然白皙的肌肤。

一阵滚烫的烟雾从肌肤上升腾,阳光在这时高高悬挂当空,罗杰放眼望去,瞭望塔中死相凄惨的彼得阵阵颤抖,大量的烟雾从他身上蒸发;地上六具亲人也开始发作,四肢诡异地抽搐,随着猛烈的阳光爆发黑烟,仿佛六座人型火山。

亲爷爷也同样如此,包括母亲在内,总计九具尸体伴随烟雾化作案板上挣扎的鱼儿,阳光是巨大的火炉,直到烤焦了它们所有的躯壳,无数的灰烬随着清风飘出了堡外,消失在半空。

罗杰控制不住,他发觉自己满脸都是鼻涕冒泡,泪水在眼角打转儿,他本能地背着光,徒劳地用瘦弱的背部挡住阳光,怀里抱着没有被阳光照到的辛西娅女士。

原身强烈的情感令他止不住的流泪,他的心脏绞痛,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剧烈的悲伤离别之意席卷胸膛,快要挡不住了,16岁的躯壳怎么挡住辐照大地的太阳?

他低头牢牢看着怀里的母亲,眼泪垂落到母亲光滑的额头,但不敢去擦拭。

直到母亲感知到了什么,紧闭的眸子微微发颤,她感受到了儿子的温暖,眼角居然也滑落两滴泪珠下来,嘴巴张开,吐出了一张薄铁片。

罗杰抓住了这张食指大小的薄铁片,紧紧注视母亲好像睁不开的眸子。

但徒劳无功,母亲只顾感受脸庞两侧儿子那双手的温暖,发现它们能动了,有了温度,不似前三年无数个日夜照拂的那双手,冰冷且毫无温度。

她只开口吐出了一个单词,罗杰听得清清楚楚,是“信”。

“妈妈,”罗杰感受怀里的重量迅速减轻,黑烟遮挡了他的视线,只有左手手心抓握的湿润铁片,仍然有些暖意。

他怔怔坐在地上,地上的尸体不见了踪影,只有焦化卷起的衣物还有霍尔斯家族的痕迹。

这下连下葬的步骤都省略了,霍尔斯家族的死亡现象令罗杰艰难消化着,他觉得他们——我们都不是正常人类。

阳光照拂罗杰的半脸,他感受着,并尝试揉搓自己面容有无任何妆饰,没有,毒辣的阳光对他无甚伤害,顶多是人类常有的对紫外线的不适感。

他起身拍了拍皮裤的灰尘,抹去泥土,脚上穿了一双锃亮的牛津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木屋外的一方瓷盆,那里是早先打来的溪水,他奋力擦拭双手和臂膀的脏渍,取过一条抹布打湿,清理了脸庞和脖颈上的血迹。

坐回木板凳,罗杰抖了抖薄铁皮,一张还有新鲜墨油气味的信纸跃然眼帘,只有简短的四行字,五张货币,和一张富国银行的纸面凭证。

“亲爱的罗杰·夸纳,

去找你的父亲阿若里·夸纳,

他会帮你,你要做的,是活下去,记住,你是科曼奇人,远离联邦军队,远离神圣教堂。

远离!远离!远离!(划过力透纸背的横线)

爱你的老妈,辛西娅·夸纳。”

罗杰深吸口气,非常自然地把一应物什收好,重新塞回铁片,握在了手心。

背后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动静,伴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罗杰察觉眼前瓷盆的水面,倒映了一张人脸,阴影覆盖住了他的背部。

“我是联邦堡垒刘易斯堡的上校,你可以叫我基特·卡森,孩子。”

一张巨手探了过来,搭在了目瞪口呆的罗杰肩膀上。

望着这个身高约2米5的巨人,罗杰咽了咽唾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