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木灵隐秘
景澜注意到许九玄攥着桅绳的指节发白，他惯常挂在嘴角笑意，此刻已经完全消散。
这汪洋终究还是撕开了假面，这看似风光的劈波斩浪，不过是踩着前人的骸骨起舞。
许九玄望着随波消逝的麻布，忽觉心头苦涩。
“刚出海就折了这么多人...”
他不敢深想，父亲那柄悬在正堂的大刀上，究竟浸染过多少血色。
许九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愧疚和后悔拧成麻花，堵得他喘不过气。
指甲在船舷上抠出几道印子，直到景澜路过时随手拍了下他后背，这才发现手心都被自己掐出血了。
而景澜倒是没啥感觉，毕竟刚穿来那会儿在黑船上，每天都有裹着草席的尸体往海里扔。
船队草草收拾完残局，太阳还没爬过桅杆便再度出发。
海上数日，船中气氛凝重如铁，但所幸风平浪静。
许虎曾提起海妖暴动或与龙蚀海沟有关，但终究还是没有定论。
景澜倚在船舷，眼前又浮现那海沟诡象。
巨龙尸体横陈，黑剑贯穿头颅，血肉如瘤虬结缠绕。
他暗自思量：“莫非是龙尸欲借孽胎复生，灵剑镇压时反使诅咒外泄？”
这念头如芒在背，掌心不觉抵住刀柄，无论龙剑相争谁胜，终究要祸及人间。
海风掠过甲板，吹得帆索呜呜作响。
景澜愈发觉得该尽快提升实力，只是寄人篱下终究不便。
若能有自家船队，此刻当在猎取海妖冲击御涛巅峰，或是搜寻青雾海龟提升避息诀修为。
此时船员多在舱中闭关，前些日子斩获的妖兽血肉，倒成了修行资粮。
景澜亦未例外，他照功法所述将妖骨研磨成粉，褐玉色的碎末在药鼎中翻涌。
每日戌时三刻药浴时，确有暖流在周身中游走，只是这丝缕增益比之破境所需，不过沧海一粟。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并未放弃这些白来的修为。
子夜时分，他悄然掠出船舷。
除却研习闭息术与日常修行，他每日都会下海巡查，试图觅得些漏网的海兽。
只可惜这几日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七艘铁甲巨舰碾碎波涛的轰鸣，早将方圆十里的活物惊走。
他终究不敢远离船队范围，若在这无垠大海中迷向，那就唯有死之一途。
不过御涛境的玄妙叫他摸索出些门道。
双足踏浪时气血自足底勃发，炸开圈圈涟漪托住身形，这正是该境界标志性的“踏浪”绝技。
功法记载，御涛境关要在于：“踏潮如御马，刀气裂沧溟”。
前者需足底气血按特定韵律震荡，初时踏浪逐波确有新奇，但这不过是基础法门。
后者则是将气血灌入刀刃，传闻练到极处可劈开大潮。
此境分作凌波、断浪、分潮三阶，多以刀罡剑气决胜百步之外。
虽不似礁石境武者惯于近身搏杀，但经年气血淬炼的体魄，早非凡铁能伤。
景澜试过用玄铁刀划过小臂，刀刃与肌肤相触竟发出金铁交鸣声。
莫说破皮，连道浅痕都未留下。
是夜。
海天澄澈，月轮如银锭沉在浪尖。
景澜浮上水面时依旧两手空空，正暗自叹息，忽见十丈外海面浮着道素白人影。
定睛细看竟是章木灵乌发披散，在月下沐海而浴。
月华混着磷光流转，照得她肩背上蓝鳞隐现，恍若鲛人蜕皮。
景澜见状心头骤紧，前世小说里化形大妖屠城灭国的描述瞬间闪过脑海。
章木灵忽觉异样，双臂环胸猛然回首。
而他早将匿形符拍在胸口，整个人如墨汁化入海水。
“是错觉么...”
章木灵凝望片刻，终究是裹衣离去。
待舱门闭阖声响传来，景澜方从水下三丈处浮出。
若对方真是大妖，方才那瞬足够他死上百次。
如今既未识破，看来此女并非什么化形妖兽，大概是拥有什么妖族血脉。
他甩去发梢海水，心下已拿定主意：这等身负异鳞的麻烦人物，应当敬而远之。
春风巷里温香软玉不沾因果，何苦招惹随时可能化蛟的蛇蝎美人？
如此又过数日，船队在血色暗涌处下锚。
这片海域盘踞着三阶秽妖血旗鱼，此怪气力惊人却胆小如鼠，喜欢独来独往，寻常渔网根本困不住它，不过其血肉对御涛境武者也有裨益。
此妖鱼御涛境尚可单枪匹马猎杀，礁石境的若想得手，少不得三五人结阵围剿。
许虎倒提大刀跃入海中，炸起丈高水花。
只听“轰隆”一声，赤色刀气撕开三丈浪涛，丈二长的赤鳞妖鱼重重砸在甲板上，铁鳞刮着船板溅起连串火星。
“后生们看好了，这东西没你们想的那么难抓！”许虎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刀柄在鱼头上敲得铛铛响。
甲板上众人撇了撇嘴，眼珠子却都黏在那条赤鳞大鱼上，这玩意能换数两黄金！
许九玄听说一条能卖数两黄金，顿时眼前一亮，胳膊肘猛捅景澜腰眼：“咱俩搭伙，五五分账？”
“行。”
他正好也想看看此妖鱼有什么奖励。
正要入水时，他瞥见章木灵仍裹着那件灰麻斗篷，有些惊疑不定的抓着东侧围栏。
不过他并未搭话，眼下还是抓鱼要紧。
踩着锚链沉入水下，四周晃动着数十道礁石境武者的身影。
这些人在血旗鱼群中左突右撞，却连片鱼鳞都没捞着。
三阶秽妖终究不是浪得虚名，随便摆尾就能把人顶飞三丈高。
两个倒霉蛋正抱着船舷狂呕，今早喝的鱼粥全洒在了海里。
许九玄突然在十丈外比划手势，景澜眯眼望去，果然有条落单的血旗鱼正在不远处游弋。
两人默契地拉开夹角。
许九玄忽的出现在那鱼身后，受惊的血旗鱼顿时箭射而出，直扑景澜面门。
这畜生流线型的脑袋泛着青光，背鳍红得像浸过血一般。
“来得好！”
景澜不躲不闪，胸口硬吃一记冲撞。
“咚！”
沉闷的响声在海中响起。
他十指如铁钩般扣进鳞片，气血之力顺着掌心直透此妖肺腑。
怀里的畜生突然僵直，像条离水的泥鳅。
下一瞬，刀光乍现。
玄铁刀捅进鱼腹，景澜眼前闪过墨色字样。
【捕获血旗鱼，奖励《踏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