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押注(求追读!)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中平五年的腊月。
细算下来,自从十月初离开真定,十一月抵达东海,刘备一行人,已经在糜竺家里住了一月有余。
按照此时的礼数,腊月需要进行祭祖仪式,之后便是年节准备。
然而刘备客居他乡,无法返回涿郡祭祖。所以只能在东海设置牌位,遥相祭拜。
只不过刘备刚要准备采购一应祭拜所需物品时,却突然收到了糜竺的邀请。
他想要邀请刘备,合祭祖先!
这种举动,显然是有悖礼法。
比如《左传》曾言: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
而且,糜竺身为商贾,属于四民之末,本就低贱。刘备虽然落魄,但是身份上仍然属于汉室宗亲,两者完全不是同一个阶级。
所以这种举动,已经不仅仅是礼数问题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僭越。
当然,这也是糜竺这位糜氏家主,对刘备的一手试探,同时释放出的一个信号。
试探和信号都相当明显:我糜氏愿与玄德公患难与共,共结盟誓!
稍微处理不当,就会被扣上“悖礼乱常”的帽子,容易落人口舌。
糜竺在赌,赌刘备是一个“欲行大事而不拘小节”的雄才,也在赌刘备是否值得糜氏举族托付。
说白了,他身上担着整个家族,需要亲眼看到刘备的态度。
就像是光武帝纳郭圣通一样,真定王刘杨,也需要刘秀给出一个态度。
在此之前,糜氏兄弟早已有过一番谈话。
糜竺找到胞弟,与其密议:
“子方,我欲将小妹许配刘玄德,你意如何?”
糜芳表情诧异:
“前月陶恭祖赴任徐州,担任刺史一职,也曾遣使往来朐县,以求结交兄长,又为其子陶应求亲,欲和我糜氏结为秦晋之好。”
“陶恭祖贵为一州之长,兄长尚且未曾答应这门婚事,如今为何反要将小妹许一白身之人?”
糜竺摇摇头,“子方有所不知,往日陶恭祖请我赴宴,我曾面见陶公二子,以我观之,二子皆不似贤人。”
“如今陶恭祖虽领徐州牧,然年近六旬,非长守之人也。长子陶商、次子陶应,才能不堪其用,连仕途都不曾入得,如何能助我糜氏跻身士族?”
“反观刘玄德,弘毅宽厚,志向高远,而今不过是时运不济,所以无以成事。日后天下时运有变,风云际会,自可冲天而起。”
“如今正值困顿,我等以家财资之,无异于‘雪飘三日赠冬衣,饥馑旬月馈酒食’。”届时刘玄德成就伟业,我糜家何愁不兴?”
糜芳还是面露迟疑,“兄长思虑深远,只是小妹年方二八,刘玄德已近三旬,恐怕年龄不妥。”
糜竺摇头,“刘玄德英雄也,昔日高祖与吕后亦是差了十五岁。刘玄德有高祖之风,纵然无名,小妹委身,算得上美人配英雄,也不算辱没。更何况天下乱象已现,刘玄德麾下,关张赵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简宪和相识日短,难以估量才学深浅。但是我曾问询那些伺候贵客的仆从,仆从都言:别院中人,但有不明之事,无论大小,尽数询问高子玄。”
“短短几日,仅是仆从偶然见到,已经有十数次。其中尤其云长、宪和这二人,见那高子玄的次数最多。”
糜竺兴高采烈:
“有次仆从伺候之时,遇上高先生正与云长交谈,正巧那仆从是识过字的,将那蔡侯纸上扫了几眼,只看到“行军要略”这四个字。字迹未干,想来之前客人讨要笔墨纸砚,便是用来写这兵法的。”
“以为兄之见,刘玄德帐下谋主,必是那高渊高子玄!”
“兄长何以见得,为何不是高子玄向关云长请教?”
糜竺神秘一笑:
“子方,我且问你,弟子向师长请教,该如何?”
“自是弟子手持竹简,坐于夫子下手...”
没说话,糜芳恍然大悟,吃惊道:
“高渊年最多不过十五,难不成已饱读兵书,腹有韬略?”
糜竺笑道:
“子方也曾读过诗书,自古以来,何时曾有以年龄而论才学的?莫非忘了项橐、甘罗以及子奇之辈?”
“未敢忘也,只是...都是传说之人,未曾想此生有幸亲见,一时失态。”
听了胞弟的话,糜竺负手而立:
“有良谋猛将,再加上我糜氏钱财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糜芳看着自家兄长背影,还是没忍住,怀疑道:
“兄长只是风闻,如何确定那高子玄为贤才?未曾听闻高氏有过此等人物,许劭月旦评也未曾为之扬名”
糜竺淡然一笑:
“我虽未曾直接接触,但是就能确认高先生不但有才,而且有大才。”
“为何?”
“我弟,你观玄德麾下关、张、赵,此三员武将如何?”
“自是万夫不当之勇,兄长为何发问?”
“之前可曾见过有类此等勇武之辈?”
“未曾。”
“哈哈哈,那不就对了?”
糜竺爽朗大笑,继而言道:
“刘玄德起于萍陌,识人辨才的能力,却是万中无一。我哪怕不知高子玄才学深浅,只是刘玄德的眼光,就知道高先生之才,必然不差。”
末了,又对着胞弟批评道:
“我需说你,平日里心思不够。我兄弟二人,与贵客相处日久,你却未注意,除关云长外,便是刘玄德对那高子玄最是敬服。每每相见都要率先执礼。若是无才,如何让一位汉室宗亲,平黄巾的英雄,能够折节以待的?”
“关云长最是倨傲,翼德性子最急,两人具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对那高先生礼敬有加。若是他高渊无才,如何可使此等人物折腰低眉?”
糜芳却心有别物,只是再次劝谏:
“就算那高渊有经纶济世之才,但是此事干系我糜家生死存亡,还请兄长慎重考量。”
“子方,莫要忘了,我糜氏,是商人。”
糜竺看向自家胞弟的眼神有些失望,闻言轻叹一声,面露惆怅。
糜芳听懂了,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商人虽然有钱,但是社会地位最低,那些士子根本不会用正眼看他们,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
小妹虽然嫁妆丰厚,但是仅仅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就很难进入士家名门。若是不选择刘备,以后极有可能给某个士族做妾室。
商人每一件事都有风险,每个决定都是一种押注。自家兄长这是铁了心的要押重注在刘玄德身上了。
院中只剩糜芳一人,看着自家兄长渐远的背影,不由得长叹口气:
“哪怕我糜氏真做了吕不韦,就怕那刘玄德也真是嬴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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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五年(188年)十月,青、徐黄巾复起,陶谦赴任徐州刺史,后破黄巾,屯田恢复生产,遣使入雒阳请功,晋升徐州牧。
陶谦正式成为徐州牧要到190年前后了,也就是董卓掌权时期,个人推测这个时间点应该正好是在群雄讨董那会。
这也符合当时董卓拉拢、分化关东联军的战略。
历史记载糜竺是在陶谦担任徐州牧之后才被征辟为徐州别驾的,现在这个时间点陶谦刚刚担任徐州刺史,正在拉拢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