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想立红契?除非我死了!”李周氏突然扑向供桌上的砚台。
墨汁飞溅,染黑了她的衣襟,她双眼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江月瑶。
“你休想!这李家的财产,是我丈夫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岂能轻易落入你手!”李周氏嘶吼着,手指颤巍巍地指江月瑶。
江月瑶哭声一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缓缓站起身:“母亲,公公遗愿在此,你我都应遵从。”
祠堂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裴大郎与裴二郎一左一右,护着弟妹和母亲江月瑶。
“够了!”族长终于拍案而起,他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李明德,李明仁,按住李周氏,把契约写好,交给江月瑶。”
李周氏在两个彪形大汉的压制下,强行按下了红契上的手印。
江月瑶接过红契、李大虎留下的田契以及抚恤金纹银十两,嘴角微扬,她的心中宛如有千百只小鹿在狂奔,心跳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
发财了!发财了!
她好像看见吃不完也用不完的金山银山就在自己面前晃悠。
“不过,既然你得了地和田契,村子里的破庙,你再也住不得了。”族长拐杖叩地的闷响,“三更雨停前搬净!”
族长的呵斥在梁柱间撞出诡异回声。
江月瑶撇撇嘴,整个李家村都没有一个好人,族长看起来慈眉善目,可做起事情来非要赶尽杀绝不留后路。
“好。”
四个崽崽见状,纷纷围上来。
裴二郎笑嘻嘻地说:“娘亲,咱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裴三娘眨巴着大眼睛:“娘亲,我们要修自己的房子吗?”
裴四郎握紧小拳头:“娘亲最厉害了!”
裴大郎则冷冷地扫了一眼李家众人,低声对江月瑶说:“娘亲,要不要我们晚上去教训他们一顿?”
江月瑶摇头:“不用,咱们要以德服人。”
裴大郎撇撇嘴,显然不太满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定着菜叶的仓鼠系统也适时的跑出来播报,粉色小爪爪扒拉着光幕上的二十六键键盘:“恭喜宿主获得打脸积分500分!”
江月瑶将地契、田契全部收进空间,带着四个崽崽离开宗祠,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改造那块荒地。
暮色四合时,江月瑶背着装仅有的一些杂物的竹篓,左手牵着裴三娘,右肩挂着个鼓囊囊的麻布袋。
四个崽崽像串糖葫芦似的跟在后头,裴大郎怀里还抱着从祠堂顺来的青铜香炉——那炉底刻着前朝年号,当夜壶卖都能换三斗米。
破庙残垣上爬满夕颜花,他们远远就瞧见个瘦猴似的身影在断墙后探头。
那孩子约莫十三四岁,左耳缺了块肉,破麻衣下露出青紫交加的鞭痕。
是昨日江月瑶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躲在破庙递给她红薯的野孩子。
“阿野哥!”裴四郎甩开娘亲的手,炮弹似的冲过去,“我们带桂花糕了!”
唤作阿野的男孩却后退半步,脏兮兮的手攥着半截生锈柴刀。
江月瑶嗅到风里飘来的血腥气,突然瞥见庙柱后露出的半只官靴。
“大郎、二郎,娘亲有些饿了,你们两个带弟弟妹妹去摘些野莓,好不好?”她将麻袋轻轻放在石阶上,布袋里传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裴大郎抿了抿嘴,他虽然疑惑自己娘亲自从醒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现在明显是想支开自己和弟妹,不知道娘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他最终还抱起三娘哄道:“咱们去西坡采,那里的野莓甜。”
等四个小身影消失在酸枣林后,江月瑶回到破庙猛地掀开供桌破布——一个衙役打扮的汉子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地上。
阿野突然扑上来咬她手腕,却被江月瑶二百斤的体格顺势压住。
她肥硕身躯巧妙挡住门外视线,手掌飞快捂住阿野的嘴巴:“你杀人了?”
阿野怔怔地望着这个圆润如菩萨的女人,在她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我没有!!!”
“呵呵,你胆儿挺肥的啊!”月光掠过她鬓角时,阿野瞥见一抹金线似的流光洒在她身上恰如壁画上的飞天神女一般。
下一刻,江月瑶突然发难,用另一只手掐住阿野的脖子。
“你竟然敢杀官差?!”
她虽然未婚,自然也没有生育教养过孩子。
但是来到了这个世界,用了原主的身体,她自然要保护四个崽崽的安全。
眼前这个少年,瘦弱如行尸枯骨,却能将官府的衙役打杀。
这样的人,长期和她们待在一起简直就是对她生命最大的威胁!
阿野被江月瑶压在身下,少年即使再弱小,也不肯屈服。
他挣扎时扯开衣襟,青紫鞭痕他挣扎时漏了出来,里裤漏出明显的被撕裂的裂口。
“唔!”阿野突然剧烈抽搐。
“你被欺负了?”江月瑶掐住他喉咙的手微微颤抖着松开,她突然坐下来,单手扣着阿野的手臂,“你身上的伤痕是他们打的?”
阿野的双眼因痛苦而开始泛白,但他仍旧倔强地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冬日里的枯木腐朽毫无生机。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多岁少年的身上。
江月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样的眼神,充满了故事与苦楚,她似乎在何处见过。
阿野只是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看你身上的伤痕不简单,你说来听听,或许我心情好能帮你,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杀了官差你也是死路一条。”
阿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粗鲁肥胖的女人,竟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语气问自己。
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很久了……他们总说我是个不祥之人,父母因我而死,村里人也排斥我,甚至……连官府的人也不放过我……那个衙役今天来,是因为县官老爷收了钱,想让我去顶罪……我虽贱命一条,却不愿替奸淫妇女的恶少承担污名,让父母蒙羞……”
阿野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江月瑶的耳中。
他的语气中没有怨恨,更多的是麻木与认命,这让江月瑶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这样的孩子,在那天竟然把偷来的烤红薯递给自己。
江月瑶松开掐着阿野手臂的手,缓缓站起身,轻叹一口气,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我去看看他有没有死,或许我能救活他,并且让他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样你就还有一线生机。”
江月瑶朝着衙役走去,一边召唤系统,一边探鼻息。
“你既然无父无母,那就跟着我罢,帮我照顾我的孩子,我保你一世平安。”
阿野抬头,目光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诺言。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微弱的话:“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