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腐烂巢穴

员工宿舍的电子锁识别工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声。走廊壁纸渗出淡金色黏液，在手机照明下显现出《宿舍生存协议》：

① 23:00后走廊会出现第13扇门，严禁进入

②洗衣机运转时若传出《樱花谣》，立即放入至少500g新鲜血肉

③你的床铺永远在监控死角（如果发现摄像头，你已不是人类）

④隔壁住户的求救必须无视，那是你自己的声音

⑤本条协议撰写于■■■年，尚未发生

我踹开307房门，腐坏的樱花气息扑面而来。窗前站着个穿观测员制服的女人，她转身时露出后颈——金属脊椎刺破皮肤，末端连接着台微型贩卖机。

“48号？”她弹了弹贩卖机的投币口，掉出枚沾着脑组织的硬币，“我是叛逃者29号，给你三分钟提问。”

洗衣机突然开始播放变调版《樱花谣》。我从伤口抠出团增生组织扔进滚筒，血肉被搅碎的声音中，29号扯开左胸——心脏的位置嵌着便利店收银机，数字屏显示污染负荷97%。

“院长在制造认知闭环。”她敲击着不断吐出守则纸条的出票口，“每个观测员都是活体印刷机，规则越多，他的实体越完整。”

衣柜镜面映出我们变异的倒影：我的脊椎生长出自动贩卖机支架，她的瞳孔分裂成齿轮状。当29号撕下墙纸时，混凝土里嵌满工牌残骸，最上方的是04-97。

“初始诊所的地下室......”她突然咳出齿轮碎片，“藏着逆转锚点的......”

天花板轰然塌陷，院长从钢筋间垂下肉须。他的白大褂变成深蓝制服，胸牌血管屏跳动着所有观测员的污染数据：“叛逃成本很高哦。”触须卷住29号的贩卖机心脏，抽出张闪烁的X光片——上面是正在便利店值夜班的我。

我撞破窗户跃入防火梯，铁锈栏杆上刻满求救代码。楼底停着辆轮胎变异成牙齿的共享单车，车筐里堆着沾血的《员工手册》残页：

真正的协议第零条

观测员入职即死亡，你只是污染扩散的培养基

宿舍走廊突然延长十倍，两侧涌现出无数第13扇门。齿轮眼少女的机械臂从通风管伸出，抛来罐标注“1997特供”的认知稳定剂：“喝下去，你会看到真相。”

液体滑过喉管时，视网膜投影出数据洪流。数以万计的“我”在不同时间线重复入职，每个48号的脊椎最终都接入院长本体的神经网络。便利店、地铁、宿舍构成的铁三角，正是他复活的能量矩阵。

“29号还留着后手。”机械臂展开全息地图，3号安全屋标记着老诊所坐标，“她换了三任宿主才保住这段记忆。”

地铁隧道在脚下隆起，末班车化作血肉蜈蚣破土而出。乘客们扒着车窗尖叫，他们的制服胸牌接连爆炸，污染负荷集体突破临界值。

我拽住车厢外部的记忆立方体，摸到把冰冷的诊所钥匙。

诊所废墟的樱花树已长成摩天大楼。树冠托着便利店幻影，根系缠绕着地铁隧道。当我插入钥匙时，树身裂开生物舱般的腔室——29号被菌丝包裹的残躯正在分泌反规则血清。

“注射这个......能暂时屏蔽院长的......”她的声带被根须取代，”但你会成为所有观测员的公敌......”

地下室冷库的门锁着多重守则。我割开手腕用血涂改《诊所守则》第五条，终于打开这口裹着六层铁棺的培养罐。

福尔马林液里泡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本青铜封皮的《初始协议》，书页间黏连着我的脐带残片。

1997年4月7日实验日志

成功将04-00号意识上传至认知网络

备注：需定期更换宿主躯壳维持系统运行

整座诊所突然剧烈抽搐。院长从病历柜渗出，这次他的载体是那本《初始协议》：“你以为29号真是叛逃者？”书页间飞出无数工牌，拼成齿轮眼少女的脸，“她不过是我设计的杀毒程序。”

反规则血清在此刻生效。我的脊椎贩卖机爆出无数1997硬币，时空在金属暴雨中凝固。

29号的残躯突然暴起，用根系刺穿《初始协议》，扉页的院长签名开始褪色。

“去核心枢纽......”她最后的菌丝拼出地铁隧道图，“摧毁所有招聘启事......”

回归便利店时，电子钟显示我在宿舍度过了三天，而现实只过去三分钟。新来的兼职生正在货架间播种樱花核，他的制服胸牌显示着04-49。

自动贩卖机吐出罐装脊椎液。我灌下液体恢复污染负荷至临界点，视网膜地图标记出全城的招聘启事张贴点。

齿轮眼少女的投影在血雨中浮现：“你还有最后七处节点需要清除。”

当我撕下第一张启事时，纸张尖叫着化作院长触须。便利店的玻璃映出无数深蓝制服的“我”，她们举着认知稳定剂步步逼近。

街角的路灯集体转向，每盏灯罩都浮现出诊所地下室的监控画面——真正的04-00号培养罐里，泡着具与我一模一样的躯体。

雨幕中的城市开始数据化，楼宇表面滚动着《最终观测协议》。齿轮眼少女的机械臂从云端降下，递来把由所有守则熔铸的钥匙：“该打开真正的门了。”

我将其插入锁骨疤痕，整个世界在剧痛中静音。

晨光穿透乌云时，便利店化作粉尘，街道只剩下樱花树在废墟中绽放。树冠挂着块生锈的工牌，在风中轻轻摇晃：

观测员00号

存活天数：∞

手机在废墟中响起，接通后传来父亲的声音：“认知重塑完成度100%，欢迎回家。”背景音里有轮椅转动的吱呀声，混合着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