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尔城:魔法枯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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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幽影同行

商队的铜铃朝着路斯坎城门方向摇晃,帕特里克的马夫正欲调转马头,尼卡粗粝的嗓门突然炸响

芙兰莉从末节货车的阴影中闪出,灰斗篷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径直走到尼卡面前,缠满绷带的手掌平摊向上,四根手指竖起——这是雇佣兵行当里“提前结单”的手势:“提前结单。”

“装哑巴装了半个月,临了倒会讨债了?”尼卡将一袋银币砸在她掌心,钱袋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拿好!要不是靠你困住龙翅膀,老子才不——”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扫过芙兰莉袖口渗出的黑雾,“我靠!你这胳膊怎么跟腐肉似的?”

芙兰莉收回手的动作快得近乎痉挛。银币袋滑入斗篷内层的刹那,一缕黑雾从绷带缝隙溢出,将冰碴腐蚀成腥臭的泥浆。“多话。”她的喉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

马车夫拽紧缰绳的瞬间,芙兰莉已闪身跃上车辕。她掀开车帘的力道惊得拉车牡马嘶鸣扬蹄,车厢内龙血结晶的冷光映出帕特里克骤然出鞘的剑锋。

“下去。”圣骑士的竖瞳缩成线,剑尖抵住她咽喉。

“我要见布莱登。”芙兰莉的嗓音让车厢温度骤降,帕特里克剑锋上凝出霜花。她将银币袋抛向米娅,钱币撞击声惊飞了车顶的寒鸦,“带路费。”

米娅接住钱袋的指尖一颤——皮革表面残留的冰痕竟泛着暗红,像是冻结的血珠。她抬头时,正瞥见芙兰莉绷带下闪过一抹鳞片的光泽,快得像是错觉。

“法师塔在米拉尔城北端。”帕特里克将剑锋收回,“他可不喜欢陌生人进他的塔。”

芙兰莉倾身,腐锈味的吐息喷在龙裔鳞片上:“三天前,我的手指还能攥紧刀柄。”绷带下的黑雾骤然暴起,在车厢地板蚀出五道爪痕,“现在变成了这样。”她扯开左手绷带的一角,露出指节白骨上蠕动的黑雾。

芙兰莉收回手,绷带下的黑雾如毒蛇般缩回袖口。

车轮碾过结霜的商道,一路向东。暮色渐沉时,驿站的木栅栏终于刺破荒原的单调。马夫吆喝着勒紧缰绳,两匹驮马喷着白气停在旅馆门前。木牌在寒风中摇晃,锈蚀的铁钉拼出“冻土之屋”几个字,笔触粗犷如斧凿。

“老帕特,回来的挺快啊。”柜台后的壮汉扬起酒勺,疤痕纵横的脸因大笑皱成一团。他胸前的围裙沾着陈年血渍,袖口露出的半截机械义肢正是托瑞克的手笔——齿轮咬合处还刻着矮人符文。

帕特里克微微颔首,青铜鳞片在火光中泛出暖铜色:“三间房,一桶黑麦酒。”他抛出一枚金币,老板精准地用铁钩接住,金币在钩尖旋转时折射出细碎的光。

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在壁炉中炸响,混着麦酒发酵的酸涩气息,浸透了每一块陈年木板。油腻的烛光在铜制吊灯中摇晃,将顾客们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石墙上,仿佛一群在泥沼中挣扎的鬼魅。柜台后的壮汉正用铁勺搅动一锅炖菜,蒸汽裹着肉香卷过大厅,引得几个醉汉踉跄着扑向吧台。

米娅坐在角落的橡木长凳上,靴底蹭着地板缝隙里干涸的泥浆。她面前摆着一盘烤得焦黑的鹿肉,油脂在盘底凝成浑浊的琥珀色,她的注意力全落在斜对面的黑斗篷身影上——芙兰莉蜷在壁炉旁的阴影里,绷带缠绕的手指捏着一块硬面包,黑发麻花辫垂在胸前,像一条蛰伏的蛇。

“雇佣兵,你的汤要凉了。”米娅端起陶碗挪到芙兰莉对面,汤上飘着几枚浆果干,甜腻气息混着热汤的雾气扑向对方。芙兰莉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抬头,只是将面包撕成更小的碎块。

米娅用勺尖戳破汤面的油膜,故作轻松地挑起话头:“托瑞克叔叔说这儿的炖菜能噎死地精,但我猜他根本没尝过......你试试?”她舀起一勺递过去,汤汁顺着勺沿滴落,在芙兰莉的绷带上晕开深色水渍。

黑斗篷猛地后撤,陶碗“咣当”砸在桌面。汤汁溅上米娅的手背,烫得她倒抽冷气,而芙兰莉已退到壁炉火光边缘,绷带缝隙渗出的黑雾正腐蚀着木凳边缘。“别靠近我。”她的嗓音像是生锈的滚轮碾过砂石。

酒馆的喧嚣有一瞬凝滞。帕特里克深深吸了口气,青铜鳞片在火光中泛起冷芒,但米娅摆了摆手。她舔掉手背上的汤汁,从布袋中摸出三颗硬糖,轻轻放在芙兰莉面前的桌角:“我以前认识的一个长辈说过,甜的东西能让人暂时忘掉苦味。她每次看我难过,都会偷偷塞给我一块糖。”

硬糖在火光中泛着微光,糖霜在暖意中逐渐融化,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蜜。灰斗篷下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缠满绷带的手缓缓伸向一颗糖果,黑雾如触须般在指尖缭绕,却没有立刻触碰。米娅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芙兰莉的反应——她看见芙兰莉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吞咽下一声叹息。

“你闻过矢车菊的味道吗?”米娅开口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裂痕,“小时候我总爱摘修道院窗台的花,把它们夹在书页里。嬷嬷说那是浪费,可我觉得……干枯的花瓣反而比新鲜的更香,像是把时间都封存了进去。”

芙兰莉的绷带手指突然收紧,第二颗硬糖在她掌心无声碎裂。糖霜颗粒簌簌坠落,却在触及桌面之前就被黑雾腐蚀成齑粉,像是被无形的火焰舔舐殆尽。

她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针尖,下颌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尊被黑雾缠绕的石膏像——没有回答,没有表情,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像是冬眠的蛇。

米娅盯着桌面那摊正在被黑雾蚕食的糖渣,想起白龙尸体上蔓延的蛛网状黑纹。那种吞噬万物的寂静,与此刻如出一辙。

米娅倾身向前,袖口蹭上桌面的油垢,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剑鞘:“你困住白龙翅膀的紫烟……真厉害。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像是从阴影里突然冒出来的荆棘,带着刺,也开着花。”

芙兰莉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桌角那颗剩下的硬糖,绷带下的手指微微蜷缩,黑雾在指尖缭绕,像是无声的拒绝。

壁炉的火光忽明忽暗,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酒馆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芙兰莉缓缓起身,斗篷的阴影掠过桌面,带起的气流扑灭了蜡烛。她的动作轻得像一缕烟,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脚步声都被木地板的吱呀声吞没。

米娅愣了一瞬,等她摸出火绒重新点燃蜡烛时,黑斗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木梯拐角。桌面上只留下五道焦黑的指印,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又像是被遗忘的符文。

帕特里克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身侧,身上的青铜鳞片在烛光下泛着暖光。他撕下一块鹿肉,丁香油的味道混着酒气弥漫开来,声音低沉而平静:“你该学学怎么收敛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