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来助你
“……不可以。”她的声音介乎软糯和哼唧之间，虽然是无意发出来的，不过很有小夹子的潜力。
“可是我现在就要去了，你拦不住我的。”陈澈作势要从床边离开抢食。
顾千寻一把拽住他，身上的羽绒被缓缓滑落。
称不上丰盈的起伏，群山般的腰身，好身材是个很微妙的概念，有人喜欢大的，有人喜欢小的，作为一个自宅警备员，她的身上看不见一丝赘肉，还有点纤瘦，手腕也没什么力气，陈澈的衣角被拉出一个小三角。
陈澈默默撇开了眼神，没想到她是个裸睡派，大概艺术家都好这口。
“我这就起床，想吃饼。”她只手揉了揉眼睛，纵使被美食诱惑起来了，身体还是老实的。
“可以，但是能不能先放开我把衣服穿好？”陈澈抬头望天花板。
“不行。”
“我保证不抢你东西吃。”
“我不信，你就呆在这。”
似乎一扯到吃的东西，顾千寻就有种病态的偏执，没有办法，陈澈只能从脚边散乱的衣服里，随便捡了一件扔给顾千寻。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陈澈感觉压力很大，青春少女的身体对健壮男儿的吸引力当然是无可置疑的，他又不是同，非常喜欢大大的姐姐，电脑的学习资料里收藏颇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顾千寻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点奇怪的欲望，会本能地回避，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即使顾千寻并不忌讳在他面前换衣服。
“穿好了吗？”他问。
“好了。”
陈澈转过身去，扶额。
“你还是转过去吧，我给你穿。”
那件衬衣的扣子全部错了一位，顾千寻倒是有把它们全扣上，得到的结果就是一边领口飞起来，一边衣角蜷缩着，扣子之间的空隙能看见里面压根没有小衣服，头发也不知道从背后弄出来，全被圆领牢牢实实地箍在后颈边堵了一团。
顾千寻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转了个圈，陈澈从背后帮她解开纽扣重新穿，整个过程中面对光滑如洗的脊背，内心居然毫无波动。
这种感觉就像面对自己还不会走路的女儿，作为老父亲，只想唉声叹气，感慨娃真不好带，也是提前过上了育女的生活。
面对那头长发，陈澈有点犯难了。
他全然没有对付长头发的经验，而顾千寻又把自己睡成了鸟窝，头发一团团的黏在一起，陈澈用梳子的时候经常卡住，稍微暴力一点顾千寻就会发出嘶嘶的喘息声，让他不敢太用力。
看来只能靠洗头解决，陈澈还得上网查一下姑娘们怎么整理长发的。
起个床尚且已经如此艰难，陈澈自然是不敢放她一个人去洗漱的，给她套上袜子，一路推到盥洗室前，抓着洗面奶给她抹，动作稍微用力了些，顾千寻也不反抗，似乎很习惯这种被人从细微伺候的感觉。
过程中顾千寻还又睡着了，陈澈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站着睡觉，还是很端正一点都不歪的那种，要不是用牙刷撬开她的嘴唇，都没发现她已经睡过去的事实。
光是成功把顾千寻带下楼，就花了半个小时。
餐桌边，陈澈看着那张端正的脸蛋吧唧吧唧专心啃饼，在吃东西上她倒是不含糊，知道要拿盘子接着。
虽然早就清楚她很需要照顾，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是令人担忧，也难怪顾朝根本不放心把她放出去。
据说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打开一扇窗。
那顾千寻大概就是被打开一扇窗的时候，顺手也被关上了一扇门，她对自身以外的事物接受起来相当迟钝。
这不是笨或者智商低，而是自闭症遗留下来的惨淡学习能力。
即使是洗脸穿衣这些基本事物，渐渐长大的婴孩也都是要学习的，顾千寻似乎在患病以后把类似的知识都丢掉了，再也没法捡起来。
这样想来她还蛮可怜的，虽然人长得漂亮家境也好还有天赋，却没法拿着这些去享受应有的生活，这间公寓就是她的全部，她大概连那些大楼里的设施都没全看过一遍。
“吃好了。”顾千寻放下鸡蛋饼，有种完成任务的感觉。
“就这么一点儿？不再多吃些？”陈澈瞄了一眼她的盘子，一整个饼她就吃了一半。
看起来顾千寻爱吃，但她不是很能吃，想来那天胡吃海塞是因为饿的太狠了。
“嗯，该去画画了。”
她在生活上属于树懒级的，唯独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很勤快，说去就去。
临走还把沙发上的鲨鱼抱枕带走，鲨鱼的大脑袋顶着她的小脑袋，倒像是鲨鱼活过来要吃掉如花似玉的小女生，花边袜子在地板上蹦蹦跳跳，百褶裙角在倒影中飞扬。
陈澈收拾好桌子洗过碗才来画室，他本来想让顾千寻把头发洗一洗，但顾千寻已经蜷缩在高大的电脑椅里，穿衣服都费劲的她，对这个工具用起来倒是很娴熟。
屏幕上是一整副的漫画特写，帅到掉渣的高冷酷哥，一脸平静地捧着女孩的脸颊，低头从上方靠近，像是要缓缓亲吻的架势，少女娇羞的闭上了眼睛，心脏噗通噗通，旁边都是她紧张的内心独白。
从画风来说应该是少女漫，无论角色的用心程度，还是服饰的细节，亦或那全彩且浪漫的配色，整个构图单独切出去就是可以当海报的级别。
再往下面拉，就是网站的评论区，有各种语言的，不是中文的都被软件自动翻译出来，鼠标拉上去就会出文字框。
【不是，为什么画到两个人要KISS就没有了啊？我裤子都脱了！】
【Lumine老师画工真的很强，赏心悦目，但剧情不能说是一坨，只能用一泡来形容了。】
【角色的台词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我是不明白这个男主有什么值得女主喜欢的，长得帅？】
【老师加油，很喜欢你的画风。】
评论很多，但毁誉参半，还有一些索性就是彻头彻尾的喷子。
【画的什么垃圾东西，剧本用你妈逼想出来的？这都不叫低能，得了三十年帕金森的小儿麻痹都搞不出这种弱智东西。】
【第一眼：只有飞碟社配做它的改编。第二眼：考虑一下鸣人大战佩恩。第三眼：算了还是玩0神吧。】
好话基本都是在说画风强大，差评都集中在故事内容上，旁边的投票柱形图里，一颗星的票数居然比四五星加起来都要多。
每一条评论顾千寻都会停留一会儿，她看的很认真，每一条也都会亲自回复。
很多差评的恶意根本就不在乎作品，而是对她本人的攻击，但她仍然会说些感谢对不起辜负期待的话，招来对方更多的污言秽语，最后升级成粉丝和喷子的对骂现场，折叠上百个楼层。
有些话让陈澈看了都不舒服，不过纵横网络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早些年他的评论区也有大把喷子。
互联网就是这样，全世界都一个模板，有些人并不在乎内容，他们只是需要这样的发挥方式，即使你没有任何错误完美的像圣人，他们也能编造出侮辱你先人的方式。
陈澈印象颇深的就有几个垃圾，他写了个单女主的文，看后宫的进来骂他是龟男，他写后宫的时候，崇尚一对一的又进来骂他是脑子长下半身的蛆。
最初他还是比较愤慨，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跟这些傻逼大战了好多来回，见得太多，后来就释怀了。
解释？解释个屁，拉黑封禁一条龙，爷的地盘爷作主，唯有那些正常交流的批判性建议，他才会耐着性子好好看看，留言回复一下。
顾千寻还没有进化到这个境界，她的好言好语并不能让那些喷子安分点，看到那些很脏的话时，她平静的脸庞也会一点点的哀凉，但以她的思考能力，恐怕搞不明白这些恶意的根源。
“不用理这些人。”陈澈直接按下Alt+F4，叉掉了网页，“他们不会看你的作品，只是想让你难受。”
顾千寻眼帘低垂，她抱着那只和她一样高的鲨鱼枕，脸庞埋在凹下去的鱼鳍里。
“我知道自己画的不好。”
“只是剧情不够优秀，画工比谁都好。”
“但我不会写剧情。”
“我会。”陈澈拉过旁边的椅子，挨着她坐下，“顾朝说了，让我来做你的脚本，先给我看看你之前的漫画。”
顾千寻愣了几秒钟，握住鼠标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夹。
全系列四十二章，短篇故事型的漫画，全彩绘制，人物美型，背景细腻，华丽到任何人看了，都会本能感叹，想到作者肯定很不容易，为此要付出成倍的精力。
但这也同样是问题所在，是顾千寻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插画师出身导致她对每一格都同等的用心，当做商业稿子对待，却忘了要分轻重。
于是乎在必要的情节上，给予的印象就不够强烈。
譬如男女主角放学后一起行走的那部分，男主角推着自行车，女主角陪他走路聊天，这样简单的画面不需要占据整个篇幅来强调，不但情节拖沓，频繁出现也会让读者视觉疲劳，等他们接吻的时候，同样的画面就不够有刺激性了。
至于剧情，不是无聊空洞，连基本的逻辑都没，叼着面包上学的少女，转角撞上面瘫男，一起上学，放课，然后就亲吻了。
为什么要爱？怎么可能会爱？感觉就是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在作者的神之右手下必须嘴唇对嘴唇，亲一个给大家看。
别管画的有多美，看过肯定就会忘记，因为根本不值得被记住，人物连基本的性格都没有，太过苍白。
如果不是知道作者本人的情况，陈澈自己被画风吸引，看完整个故事的话，也会感慨这好比礼盒包装起来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还愿意继续画下去吗？在看了那些评论之后。”陈澈看着顾千寻的眼睛。
毫无疑问她很喜欢画画，这是她唯一擅长的东西，但他有点担心那些王八羔子会伤到她的心，让她有所抵触。
“我在参加选拔赛，下个月底交稿。”顾千寻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头顶上和女主角一样，飘着砸雨点的小乌云。
“时间那么紧？那你还来得及吗？”
“嗯，我画的很快，除了吃饭和睡觉，都可以用来画。”
她是用电子板绘画的网络漫画，即便如此，旁边的纸绘稿子仍然要用捆来计算，都是练习过的废作，堆起来之后甚至能比肩桌面，敬业程度估计能超过几十年不断更的尾田荣一郎。
也难怪她一个人呆着不会无聊，如果是在日本，她高低能获得一个漫画仙人的美誉。
“以前还画过别的漫画吗？”陈澈打算回顾一下，找找她的个人风格。
“有纸稿的，也有板绘的。”
她转身就去够书架上的稿子，个子不够就站起来，全然忘记脚下是有滑轮的电脑椅，轮子立刻往后滑去，整个人带着拽下来的画稿一起砸向电脑。
陈澈扑过去抱住她才没酿成惨案，但是装订画稿的夹子掉了，几十张成品稀稀落落飘的到处都是，顾千寻难得紧张，想赶紧去捡，脚尖刚落地就听咔嚓一响，一张稿子被她踩住，电脑椅动起来给扯成两半。
她看上去都快哭了，满脸怎么会这样的委屈，向陈澈投来求助的目光。陈澈也没办法教训她，只能把她放在椅子上叮嘱别乱动，趴下去挨个收拾。
画稿顺序全乱了，顾千寻自己也没有往上面手动加页码，只能先全收起来，事后再慢慢按内容排序。
“先去洗个澡吧，尤其注意你的头发，多洗一会儿。”陈澈收好画稿，拍拍顾千寻的额头，“我来给你想个合适的故事。”
说实在的他上次看漫画还是大学的时候，不过漫画和小说一样，两者在创作上本就有很多相似之处，身为一个已经成熟了一半的老作者，长篇有瓶颈，短篇绝对不在话下。
顾千寻愣了一下，那双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