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嗨，老婆
“你不是说命运既定么？”洛缪得意扬扬地昂头：“我这算不算成功了。”
“......算你厉害。”
恶魔小姐假装勉为其难地夸赞——其实确实很厉害，他不懂，可自己就是太懂了以至于现在都没敢相信。
“命运”，两个沉甸甸的字推着文明走了数千年。
她眼中的未来没有变化，但眼前的现在却又的的确确变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恶魔难得问他问题。
洛缪怎么知道：“我在你那空间里喊了声‘老婆救我’，然后她就跟来了。”
“算你运气好。”
恶魔别过脸。
洛缪抱着艾凛娜躺进她毛茸茸的白羽毛里。
晚上风寒，但天鹅小姐暖乎乎的。
“我还是觉得你以前那个大眼珠子的模样更帅一点，”
他还笑她：“你前几天和那个叫大眼珠子的写书的一样邪门，现在就不一样了。”
恶魔当然不认识什么大眼珠子，只是顺着他的话题：“我从未变过。”
“是吗，我觉得你现在有人味了许多，”洛缪翻身与她对视：“要不要交个朋友？”
恶魔恼怒：“谁......”
只说了一个字，他又把身翻了回去：“算了，坚固的友谊都是要交换信物的，你肯定不会给我东西，不交朋友了。”
神经病。
恶魔瞥了他一眼。
自己好像确实变了点，转念一想现在落得如此境地还是他许下的什么自己变成人类的愿望。
恶魔没有感情，但她以前有，现在只能说又有了。
都是那些情感在作祟。
恼，喜，惊，怒都是人类的情绪，恶魔知晓一切，但人心这未免难懂，她在这方面只能被洛缪拿捏。
可这些情绪左右不了恶魔的抉择，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呢。
“你不觉得孤独么？”
想着，洛缪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这次恶魔感觉他在笑。
“呵，”她当然是不屑的：“我已经活了千年，你口中的......”
“交个朋友？”
“你刚才还说......”
“笨，”
洛缪伸手弹了弹头盔上的那根白羽：“这是不是你给我的？”
这不是你抢的么？
恶魔目光愤怒，你还有脸说上了：“那你给我的东西呢。”
洛缪笑眯眯的，满不在乎地答：“我不是已经把命给你了吗？”
“......”
呸。
恶魔扭过脸，不想再看他了——臭小鬼！
“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林子里劈柴，”
她嘟囔着说起以前的事：“现在十八岁的人类各个都不得了。”
恶魔小姐也有曾经是人类的时候。
洛缪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十八岁。”
“第一眼就知道。”恶魔轻哼。
自始至终，洛缪都是一位刚脱离少年范畴的十八岁孩子——她眼里的孩子......不，臭小鬼。
“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恶魔忽然对这趟旅途产生了些许期待。
“当然是躲着了。”
洛缪眺望着山下渐熄的大火。
也许是感知到公爵死亡，浩浩荡荡的车队各自惊慌逃窜。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追击了，方才的奇迹也不太可能有第二次。
“你不是听他说了么？那个艾什克·郁金香，引爆火药桶的最后一根引线。”
想到这，洛缪难免有些凝重：“十一国贵族可能没有精力来找我，但背后的帝国一定会支持他们加快内战的步伐。”
阿尔比恩目前处于君主离线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贵族同盟还害怕中央，而且王权还能正常运转，但无论如何，乱世都在所难免了。
“更何况我杀了鸢尾的重要信徒——艾什克没有踏上过帝国大陆，阿尔比恩一定有他的引路人，这些人和鸢尾同样不会放过我，”
洛缪掐了掐艾凛娜削瘦的脸蛋：“她需要时间成长起来，所以我只能躲着。”
“躲？你打算怎么躲？”
“当然是重操旧业了，你忘了我以前干嘛的么？”
......也是。
恶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洛缪怀中的艾凛娜眼皮动了动。
醒了。
少女睁开惺忪的眼，一下就瞧见了黑色头盔，吓得当即就要跳起，所幸被洛缪按了回去。
“啊！”
记忆渐渐被理清，艾凛娜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呆着傻乎乎的脸问：“这是爱情的味道吗？”
“不，这是惊吓的味道，”
洛缪指了指尸体：“结束了。”
艾凛娜投去目光——艾什克死了。
“是您做的吗？”她双眸憧憬。
洛缪点头。
“谢谢您，幽灵先生，”
艾凛娜准备抱上去，但双臂刚刚张开笑容便滞在脸上。
她转身来到山崖。
火灭了，可男爵领没有了。
麦田没有了，豪宅没有了，马厩也没有了。
那里空荡荡一片。
艾凛娜的紫眸渐渐失神。
“你不是想要逃出来吗？”洛缪在身后说话：“不高兴吗？”
“不，也不是。”
艾凛娜轻咬下唇。
喜欢男爵领吗？似乎也不。
艾凛娜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她的人生从六岁开始，睁眼就在那间破烂的茅草房里。
不是在难过男爵领没有了，而是在怅然过去的十年也许就到此结束了。
艾凛娜不再是男爵的佣人——可未来又该何处去呢。
她有些茫然，进而找了颗树将脸埋进腿弯里。
“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艾凛娜虽然笨，但不是傻子，她知道艾什克这样的大人物一定是看上了自己的某点特殊才千里迢迢赶过来。
洛缪不否认：“等你准备好我就告诉你。”
少女现在还太过脆弱与稚嫩，没有心性与能力背负什么。
“那您呢？”
艾凛娜语气低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您告诉我也没关系的，您是个好人，我会配合您的。”
幽灵先生和艾什克在同一天找上自己，会是巧合吗？当然不是。
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吧。
艾凛娜看向洛缪，等待一个答复。
“目的吗？”
洛缪似乎被问住了，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必要隐藏什么：“确实是有的。”
“这样啊，”艾凛娜笑容苦涩：“您告诉我就好。”
“哈，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洛缪抬头看了眼月亮。
月亮恰好也在看他。
“准备好了吗。”
双手轻轻拿住头盔。
洛缪缓缓将它摘下。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不知跳了多少次，艾凛娜紧缩的瞳孔才稍稍回神。
月在洛缪漆黑的脑后，星星在那双瑰丽的红眸里。
他眉眼舒缓，笑起来便不再像是这世间的生灵。
是我的见识太少了吗？可是，可是......
艾凛娜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这是，爱情吗？”
“不，我想这次是好色，不过好色未免不是爱情的一环。”
洛缪又听见耳边又是一阵心跳，“扑通，”，这次不是艾凛娜的。
他偷偷朝恶魔小姐的方向投去鄙夷的眼神，随即面向艾凛娜。
在少女失魂的目光中，洛缪轻轻一笑：
“嗨，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