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剑冢之秘

暮色中的青阳镇泛着焦土气息，陈青阳蹲在镇外断崖边，指尖摩挲着青铜碎片参差的边缘。那些蝌蚪状的铭文突然在月光下蠕动起来，他猛地缩手，碎片却像活物般吸附在掌心。

“啊！“少年低呼出声，整条右臂青筋暴起。古老符文顺着血管游走，在皮肤下烙出暗金色纹路。剧痛中，他恍惚看见万剑悬空的幻象，千万道剑气汇成洪流灌入天灵。

幻象消散时，冷汗已经浸透麻布短衫。陈青阳剧烈喘息着，发现青铜碎片竟与掌心血肉融为一体，只留下拳头大小的凸起。他尝试用指甲去抠，那块皮肤却坚硬如铁，隐隐泛着金属光泽。

“剑冢印记。“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青阳猛然转身，木剑带起劲风横扫。剑气撞上青衫人抬起的剑鞘，竟爆出三寸火花。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对方容貌——那人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露出的右眼布满蛛网状疤痕。

“反应不错。“青衫人屈指轻弹剑鞘，陈青阳顿觉虎口发麻，“但剑气涣散，空有剑骨未得剑心。“

木剑脱手插进岩缝，陈青阳盯着对方剑鞘上的云纹：“你认识我父亲？“

青衫人独眼中闪过一丝涟漪。他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浓烈的松脂味随风散开：“陈九歌当年用这把'青螭'斩落玄冥教主首级时，剑气纵横三百里。“粗糙的指腹抚过剑鞘，“现在它连块破铜烂铁都斩不断。“

少年浑身剧震。父亲生前最爱抱着他讲述江湖传说，却从未提过自己就是故事里那位“一剑断江“的青阳剑圣。记忆中的男人总是佝偻着背咳嗽，用生满冻疮的手打磨农具。

“十二年前惊蛰夜，“青衫人突然翻转剑柄，露出鞘口暗红的血迹，“七大剑宗围攻青阳山。你父亲为护剑冢，以身为鞘封印三千魔剑。“

山风卷起枯叶，陈青阳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那我娘...“

“被囚在寒渊的玄冰狱。“青衫人扯开衣襟，胸膛赫然刻着与青铜碎片相同的符文，“这些剑冢印每日子时发作，提醒我们这些残党血仇未报。“

陈青阳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冷硬的岩石。他摸到掌心的金属凸起，突然明白这印记是烫的——和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锁一样烫。那夜大雨滂沱，父亲的手指在他额头画出奇怪符号，现在想来正是残破的剑冢铭文。

“你叫陆远。“少年突然开口，“我六岁生辰那晚，你在窗外吹过《破阵曲》。“

青衫人瞳孔骤缩，酒葫芦坠地碎裂。琥珀色的液体渗入泥土，蒸腾起诡异紫烟。陈青阳盯着那些翻涌的雾气，突然瞥见其中浮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昨夜的黑衣人！

“小心！“陆远旋身挥袖，剑气如匹练横扫。紫烟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三道黑影自不同方位暴起突袭。

陈青阳本能地翻滚躲避，却见最先扑来的刺客突然僵在半空。月光照亮他咽喉处一点寒芒，细看竟是陆远束发的青铜簪。后方两人见状急退，身形却在丈外炸成血雾——不知何时，青螭剑已出鞘三寸。

“玄冥教的尸傀。“陆远剑鞘点地，四周紫雾尽散，“看来寒渊的老鼠闻着味了。“

陈青阳刚要开口，掌心印记突然灼如烙铁。他痛苦跪地，看见陆远背后的山岩正在龟裂。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锁链尽头拴着半截石碑，碑上“剑冢“二字淌血般殷红。

“这么快？“陆远猛地拽起少年后领，“闭气！“

陈青阳被甩向半空时，看见地面塌陷成巨大的青铜剑匣。陆远的身影在万千剑光中模糊，唯有吼声穿透金石交击的轰鸣：“记住！剑冢不在山...“

气浪掀翻少年的瞬间，他看见石碑上浮现父亲的面容。陈九歌的虚影朝他微笑，嘴唇开合间，无数剑诀涌入脑海。等陈青阳重重摔在松林里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断剑——正是青螭剑的前半截。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陈青阳拄着断剑起身，发现断崖已成百丈深渊。青铜锁链在渊底闪烁，隐约传来金戈铁马之声。他扯开染血的衣袖，掌心的剑冢印已经蔓延到肘部，暗金纹路勾勒出残缺的山川图。

“青阳镇往西三百里...“少年突然怔住。那些纹路竟与父亲常看的地图重合，最亮的光点正在天阙峰方向。

松枝忽然无风自动。陈青阳握紧断剑转身，看见十步外立着个戴斗笠的樵夫。那人肩头蹲着只血眼乌鸦，爪子上缠着半截紫色布条——正是昨夜黑衣人衣袖的布料。

“剑冢之子。“樵夫的声音像是两片生锈铁片在摩擦，“寒渊等你十二年了。“

乌鸦振翅的瞬间，陈青阳看清斗笠下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不断蠕动的剑痕。

断剑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少年迎着晨雾举起兵刃，剑冢印第一次绽放出青阳镇初雪般纯净的光。那些烙印在血脉里的剑诀自动流转，他忽然明白陆远最后未说完的话——剑冢不在山川，而在持剑者心中。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间爆发出惊天剑啸。群鸟惊飞处，半截青螭剑贯穿三人合抱的古松，斗笠被剑气绞成碎片，乌鸦的哀鸣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

陈青阳跪在满地木屑中喘息，右臂剑纹已蔓延至肩胛。他捡起乌鸦留下的紫色布条，上面用血画着七枚星辰，其中三枚被划上猩红叉痕。

西北方忽然传来马蹄声。少年将布条塞入怀中，最后望了一眼深渊。青铜锁链的震动频率，竟与掌心剑冢印的灼痛完美契合。

“天阙峰...“他撕下衣摆裹住发光的右臂，朝着与马蹄声相反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