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别

寒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楚无涯的脸上，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纸钱，灰烬在掌心化作血色冰晶。三百座坟冢在暮色中蜿蜒如黑龙脊骨，最末那座新坟立着半截焦木，那是他亲手从楚家祠堂废墟里刨出来的房梁。

“父亲曾说剑骨即人心。“他摩挲着断剑缺口，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绸突然渗出温热。当第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滴落时，大地深处传来擂鼓般的心跳，三百座坟冢同时腾起猩红雾气。楚无涯瞳孔骤缩，看见每缕雾气中都蜷缩着楚家人临死前的残影——三叔被活剥的脊梁仍在抽搐，堂妹空洞的眼窝里插着仇人的箭矢。

魔心的低语在耳畔炸响时，他正盯着自己映在断剑上的面容。额间不知何时浮现的血色纹路正在蠕动，将那些哀嚎的亡魂尽数吸入体内。剧痛从丹田炸开的瞬间，他咬碎的后槽牙混着血沫咽下，却发出低哑的笑声。

风雪突然静止在半空，方圆十里的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当楚无涯拔出插在坟前的断剑时，剑身缠绕着诡异的黑雾，三只途经的寒鸦尚未坠落便化作干尸。他踩过冻结的纸钱走向下山路，靴底冰层碎裂的纹路恰似苏映雪大婚当日的凤冠珠帘。

在第七个转弯处，黑袍人如墓碑般伫立，袖口暗绣的血色狱链泛着磷光。楚无涯没有停顿，任由对方将玄铁令牌拍进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令牌吞噬鲜血的嗡鸣声中，他听见三百亡魂在魔心深处嘶吼，而山脚下南离城的万家灯火，正一盏接一盏熄灭成血色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