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弑神契

混沌兽的第三只眼在掌心化作齑粉时，苍梧的骨笛裂开第一道纹。

我跪在龟裂的祭坛中央，看着烬墟之力凝成的黑焰从指缝滴落。被灼穿的青石板下露出森森白骨，那些深埋的骸骨上全都有朱雀纹——这是历代天衍宗掌刑使的埋骨处。

“以同脉精血为引，难怪能镇住混沌三百年。“苍梧的银发扫过我脊背的弑神咒，魔气在伤口处凝成冰晶，“但你师父恐怕没告诉你，每任掌刑使的宿命，就是给堕神陪葬。“

炼神鼎在百丈外发出嗡鸣，大胤帝王的冠冕被气浪掀翻，露出少年天子眉心赤红的堕仙纹。我终于明白药王谷血池里漂浮的弟子为何都带着笑——他们的元神早已被炼成牵丝傀儡，魂火还锁在鼎内为弑神咒供能。

惊鸿剑插在混沌兽颅顶颤动，剑身浸透的金色神血突然倒流。我腕间被灼伤的皮肤下浮现出锁链状黑纹，这是烬墟之力反噬的征兆。三百年前师父替我压制这股力量时，曾用九根封魂钉将我钉在寒玉床上整整七年。

“小九...“记忆里的师姐推开寒潭洞府，她怀里抱着刚采的赤炎莲，“等你能控制朱雀火了，师姐带你去人间看花灯。“

玄稷的银枪在此时破空而至。我徒手握住枪尖，耳畔却响起锁链绷断的声音——不是来自现实，而是神识深处某道封印的破碎。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

九重天的蟠桃宴上，我端着琼浆穿过回廊，看见苍梧神君将一截染血的捆仙索塞给司命星君；北天门崩塌那日，天帝将弑神咒按入我脊椎时，袖口绣着与药王谷血池相同的饕餮纹；而在最混沌的记忆碎片里，师姐跪在镇魔渊前，用朱雀翎羽划开自己的手腕...

“小心！“苍梧的魔气卷着我避开冲天而起的血柱。混沌兽残破的躯体正在重组，它脊背上凸起的骨刺赫然是天衍宗十二峰的地脉走向。我终于看懂护山大阵的阵眼图腾——那根本不是镇魔符咒，而是将整个宗门炼成饲魔鼎的献祭阵。

道童破碎的魂灯在脚边闪烁，其中一缕残魂突然没入我眉心。神识海里浮现出三日前的情景：师父闭关的洞府内，万剑冢长老将刻着追魂钉的密函递给大胤暗卫，函上盖着凌霄殿的云纹印。

“原来如此。“我擦去嘴角溢出的黑血，惊觉这血中游动着金沙——这是神格溃散的前兆。苍梧的骨笛却在此刻抵住我后心，冰凉魔气顺着经脉灌入灵台：“想看看三百年前真相吗？“

他紫瞳中浮现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镇魔渊底，我亲手将九霄剑刺入混沌兽眉心，而本该昏迷的苍梧神君其实清醒着——他亲眼看见天帝从暗处走出，将弑神咒刻上我脊椎，又将半枚神格打入混沌兽体内。

“混沌本就是你的半身。“苍梧的魔气缠住我即将消散的元神，“九重天需要制造可控的浩劫，才能让三界永远臣服于所谓的天道。“

炼神鼎突然爆发刺目血光。大胤天子脚下的龙脉阵图与混沌兽经络相连，此刻从地底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裹着仙气的神血——这些分明是三百年前陨落神将的遗骸。

“时辰到了。“天子抬手结印，我丹田内的烬墟之力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向炼神鼎。混沌兽的触须刺穿我的脚踝，那些金色神血顺着伤口倒灌进来，与黑焰交融成诡异的灰雾。

苍梧的骨笛发出凄厉尖啸。他徒手撕开空间裂缝，露出里面翻涌的堕神墟：“签下弑神契，我带你杀回九重天。“

我望着裂缝中数以万计的堕神残魂，它们额间全都有与我相同的暗金神印。最深处被玄铁链锁着的女子缓缓抬头，她脚踝上系着的金铃与我腕间残镯纹路一模一样。

“师姐...“我怔怔望着那分明该在药王谷死去的面容。混沌兽却在此时发出震天嘶吼，它第三只眼的位置重新长出的瞳孔中，映出正在崩塌的三十三重天——那是我三百年前弑杀天帝的地方，此刻却有个与师姐一模身影的女子，正在往天道碑上刻字。

惊鸿剑突然自混沌兽颅顶飞回，剑柄处脱落一块锈迹，露出里面封存的半片海棠花瓣。这是师姐独创的时空印记，唯有在神魂俱灭前才能留下。

“活下去。“她的虚影在剑身上一闪而逝。我握住剑柄的刹那，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终于拼凑完整——

三百年前混沌灭世时，是师姐以朱雀血脉为祭启动禁术，将我的神格一分为二。而她被天帝炼成傀儡镇压在堕神墟，成为控制混沌的枢纽。

苍梧的弑神契在眼前展开，契约第七条正泛着血光：“缔约者需以挚爱之魂为引。“我转头看向炼神鼎中浮沉的师姐残魂，终于明白这场横跨三百年的局，赌的是神性与人性的博弈。

“我愿...“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药王谷地底突然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都缠着浸泡过凝魂散的锁链。师姐的残魂在鼎中睁开双眼，她指尖凝结的血咒竟与苍梧的魔气产生共鸣。当青铜柱上的饕餮纹亮起时，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镇魔渊底，师姐将朱雀翎羽插入自己心口，而本该被封印的苍梧神君，正颤抖着用手接住她坠落的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