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许川的这一番话绝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没人想到他会这么猛，会直接硬刚之前的网暴事件。
本来这件事当初许川没有回应，大家都以为他是准备冷处理，谁曾想人家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以为自己人多声音大？
老子今天让你知道，谁的声音更大。
场上的许川激荡发言后，场下却是陷入了一阵死寂。
现场几百号人，要真说没有一个人参与了先前的网暴事件，那许川是绝对不信的。
但这帮只会在网上哔哔赖赖的人，又有哪个敢在此刻站出来呢？
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知道，当初就是他在网上骂的许川。
而且真站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人家能拍出《宵禁》这种级别的电影出来，说他的作品是垃圾那就肯定是垃圾。
稍微有一点鉴赏能力的都能够看出来许川这份期末作业的含金量有多高。
又不敢站出来，站出来又没用，那现场自然是陷入了一番死寂。
台下的吴胖子此时脸上写满了崇拜。
帅啊，是真帅啊！
怪不得先前一点都不回应，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下肯定是把那群杂碎给骂爽了！
旁边的杨蜜虽然也觉得解气，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直接就这样撕破脸，总觉得不太好，不过仔细一想，倒还真没有哪里不好。
毕竟是人家网暴许川在前，这就说明他们不喜欢许川，而许川只是让这群不喜欢自己的人变得更加讨厌自己了，又有什么坏处呢？
想到这，杨蜜终于是安心一点了！
主持过学校大小晚会汇演的主持人倒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突发情况，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束手无措。
幸好场下的黄院长拿起话筒，重新把汇演拉回正轨上。
“许川同学，今天的重点在汇演上，有其他什么问题私下再说。”
说话时还没好气地瞥了许川一眼，借着这机会骂人来了，这小子，真的是！
不过黄老鬼也没真生气，不然刚才许川说到一半肯定就直接打断了，哪还能让他把话说完，骂了个爽！
“行，既然刚刚黄院长提了一个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许川同学，你觉得今天播放的这几部短片怎么样？”
戴着眼镜的姜纹眼神里冒出精光来，过去的这几年，他虽然没有天天跟许川待在一块，但也对他没少关注。
这家伙在大学里消极的学习态度和糟糕的学习成绩他一直都知道。
而现在他又拍出了《宵禁》这么一部极为优秀的电影，此刻站在台上，在几百人的注目下，始终自信从容，甚至还能骂一下之前网暴过他的人。
这一切都足以让姜纹相信，这个家伙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藏拙。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想知道这个家伙目前的水平究竟到了哪一步。
所以才会提出这个问题来。
熟读“人情世故”的许川自然先是笑着称赞道。
“能够被选上来肯定都是很好的作品。”
但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姜纹满意。
“郑丰同学，请你站起来一下，许川，这位是刚才第一部短片《欲穷千里目》的导演，请你认真地点评一下他刚才的短片。”
眼见姜纹是来真的，许川也不再打马虎眼了，回忆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电影镜头衔接得不错，色彩运用得也很到位，看得出来基本功很扎实。
就是剧情有点无聊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坐在我旁边的杨同学说的，刚才看了两分钟不到，她就跟我说她想睡觉了。”
突然被cue到的杨蜜瞧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赶紧装作绑鞋带，弯着身子久久不敢抬起头来。
至于在底下骂了许川多少遍，这就得去问她自己了！
大家无冤无仇，因此许川也不想搞的太难看，刚才的话也是用着玩笑话的方式讲出来的。
但站起来的这位郑丰同学，显然没有get到许川的意思，原本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姜纹记住时，脸上还充满着藏不住的喜悦。
但在听见许川说自己的电影无聊后，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许川同学，你认为我的作品哪里枯燥无聊了呢？难道一定要用自杀来当做噱头，才叫做有趣吗？”
阴阳怪气的口吻立马就让现场的气氛躁动了起来，比起看那些无聊的短片，大家更喜欢看这种充满火药味的碰撞。
许川很无奈，他是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但现在，好像事与愿违了。
“你的电影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刚才上台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是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我想聊的是关于爱情的遗憾，时光的易逝，以及成长路上走过的一些弯路会对人的一生有什么样的影响。”
对于许川刚才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讲话，郑丰显然有些不满。
但许川并没有在意他的神情变化，他看着对方，笑着说道。
“好，我们先不提一部三十分钟的短片，该怎么把这几个概念讲清楚，讲透彻。
我们来聊一聊你的短片在讲什么。
在我看来，我只觉得你从头到尾都在讲四个大字，那就是‘无病呻吟’。
没有环环相扣的剧情，没有水到渠成的结论，更没有所谓的因果关系，一大片一大片的情节都是在说教，比思政老师的催眠效果还要好。
我承认你的影片的确是在围绕爱情的遗憾，时光的易逝，以及成长弯路对人生的影响在进行。
但你更像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但结果，醋没味道，饺子也不好吃。
你说你聊的是关于爱情的遗憾，那你真的懂这种遗憾吗？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少室山下偶相逢，一见郭襄误百年！
郭襄与杨过，张三丰与郭襄的故事才叫遗憾！
你说你聊的是时光易逝，岁月无情。
我已老态龙钟，大圣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当年那个给齐天大圣送桃子的孩童垂垂老矣之时，更显岁月的无情。
你说你聊的是成长路上走过的一些弯路，那你真的懂这些弯路对于人生的影响吗？
十三四岁的夏天，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
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
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
后来等他三十岁或者更老的时候，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年少时射出的一颗子弹，最终会杀死后来的你，这才是真正的影响。”
许川盯着观众席上的郑丰，明明他的语气非常轻松，明明他的嘴角还挂着笑容，但在郑丰看来，却感觉对方拿着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向他的内心深处。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以为它们坚不可摧，但此刻在许川的攻势下却像张薄纸一样脆弱。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他想要反驳，他想要插嘴，但他却无从下手。
因为他发现对方说的话……都比他本以为的，更有道理！
“你只顾着输出自己的观点，但你的剧情枯燥无味，你的道理狗屁不通，你的短片没有一个人喜欢。
但你毫不在乎，你只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十年二十年内都不会有人看得懂你的作品，你把这当作一种骄傲。
你甚至认为那些所谓的商业片都是垃圾，真正的电影就该枯燥无味，就该让人看不懂才行。”
许川针针见血，或许是因为难堪，郑丰脸色变得铁青，拳头攥得更紧了。
“所以我们就应该向市场妥协吗？”
他终于找到反驳的点了，但许川却又进一步反问道。
“妥协？什么叫妥协？
一部电影让大家看得开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你辛辛苦苦工作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有半天假能够去看一场电影，难道你愿意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剧情吗？你愿意花着钱坐在电影院里打着哈欠吗？
假如没有影迷愿意买单，电影市场都没了，那还会有电影吗？”
许川的话不仅是在反问郑丰，同样也是在反问现场的一大批导演系学生。
这帮眼高手低的家伙，一直以来对于商业片都是嗤之以鼻，总觉得电影就该拍得让人看不懂才好，越高深，越拧巴，越显得能力强本领高！
但却不曾想过，如果大家都不喜欢看电影了，那华夏电影还能有出路吗？
起初只想试试许川本事的姜纹也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能说出这么有见解的话来，他的眼界，明显远超同龄人。
不过他的这番话里姜纹倒也不是全盘认可，在他看来，有时候还真得为这点醋，包一顿饺子！
脸色由铁青转变为通红的郑丰此刻大脑已经宕机了，许川说的每句话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让他无力反驳。
可从小性格骄傲的他又哪里能够忍受有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贬低他呢？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可我觉得你说这些话只不过只是为了哗众取宠罢了！”
看着情绪濒临崩溃的郑丰，许川却是冲着他摇摇头！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我允许你的误解存在。”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上一秒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郑丰，听完之后却是瞪大了眼珠子，随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无论是在专业能力，还是在人生这条道路上，他都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两人虽然年龄相仿，但差距却已是天差地别。
不仅郑丰遭受重击，此刻礼堂现场的所有人，也都被这句话蕴含的强大力量而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所以我允许这份误解的存在……
如果说在此之前许川所说的所有金句都只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才华横溢，而现在，所有人才真正明白这个年轻人内心究竟有多么强大。
在面对来自别人的所有误解，来自这个世界的所有恶意时，他没有选择抗议，没有选择反驳，而是选择平静地接受。
那不是一种软弱，相反，那是一种强大，一种真正的强大！
……
许川结束了他的分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会议还在继续进行，还有两部短片没有播放，但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了。
所有人仿佛都停留在了刚刚的那个时间里，包括这两部短片的导演。
比起作品成功出现在汇演现场的喜悦，刚刚许川从头到尾的一番话，更加值得他们深思。
从一开始的“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再到接下来对于遗憾，时间，成长等的一系列看法，再到最后绝杀现场的“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每一处都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不同的人对于这些内容有着不同的侧重。
像姜纹对于“那点醋”念念不忘，一些人则是对“那把枪”记忆深刻，毕竟谁的成长途中没有走过弯路？
他们以为那段事情已经远去，但许川的话让他们明白，那颗子弹可能还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正中眉心！
在《神雕侠侣》中出演了郭襄的杨蜜则是记住了那两句小诗！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少室山下偶相逢，一见郭襄误百年！
这两句诗的文学素养要说很高谈不上，但也不至于能普通到脱口而出。
也就是说，这两句诗是许川先前就做好的，只是今天恰好拿出来而已。
两人之前特殊的关系，再加上许川这两句诗的意思，让杨蜜不得不深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至于躲在边上，从许川说出“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就震惊得张着小嘴，直到下台时都没闭上的刘艺菲，则是对许川最后的那句话情有独钟！
她从许川下台后就一直紧紧盯着他，直到他坐回位置身子被椅子挡住瞧不见踪影，这才不舍地把目光挪回来。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这句话说得可真好啊！”
她低声喃喃自语道，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又赶紧低下脑袋，脸颊爬上几分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