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厨子 不重美色
皇祐四年、八月十六日。
黄昏。
天空逐渐被暗黑的雷云侵蚀，风渐大，雷鸣隐隐。
谭睿驾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大街上，两边的行人见天色不对劲，匆匆忙忙的赶路。
姜塬摸了摸肚子，这几天被锁在贡院里答卷，天天啃炊饼，可把他的嘴淡出个鸟来了。
“谭睿，趁着还没下雨，去上次卖炙肉的摊子。”
“好嘞！”
谭睿利索的回应。
颠簸许久。
马车骤然停下。
窦素娥正搭着棚子，预防大雨来临，彻底搅黄了生意，在东京城里居住，需要耗费的铜钱甚多，遇到恶劣天气，多少要赚点。
没想到，那辆眼熟的马车又停靠在她摊位前了。
窦珙也是眼尖，熟络的上去搭话，然后发觉姜塬的形象像是几天没打理，一瞬间想到最近正举行秋试，今日又刚好是结束的日子。
猜测姜塬是个书生。
大宋重文轻武，谁不知道一旦高中，日后能过上体面的日子？
他小妹长得天生丽质，本身条件就不差，唯独眼光高了些，又能独立赚钱，终身大事才快拖拉到二十出头。
马车华丽，身边又有疑似仆人跟着，多半是个官弟子。
若是把小妹嫁过去，何止她的后半辈子不用愁啊？
姜塬点好炙肉后，眼见这个年轻摊主时常盯着他，心里毛毛的，怀疑对方是难桐。
这时的风刮得很大，窦素娥踩着梯子拉棚顶，吹得衣饰凌乱，梯子似不稳，有倾倒的迹象。
素手也是紧紧抓住梯架，眼眸一闭等着摔个鼻青脸肿。
少顷。
她感觉许久没跌落，偷偷瞄出一道缝隙，发现下方有一个少年单脚踩梯子，扶住了。
“现在风大，快点拉好就下来。”姜塬瞧着女人傻愣住了，不由开口提醒。
刚才他眼尖的发觉窦素娥有危险，直接发挥主动精神，帮她一把。
窦素娥如梦初醒，有人支撑梯子，芳心突然冒出一股安全感，三下五除二的搞定好事情，然后踩着下去…
素手捋一捋散乱的秀发丝…
“此次多谢小郎君的帮助，你的炙肉就免了价钱，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再加一只鸡一只鹅。”姜塬肯定不能跟你客气。
窦素娥红润的唇儿抿嘴一笑，脑海想到她大哥上次提的老牛吃嫩草事情，脸颊蓦然有点烫。
“店家娘子，你们这摊子是夫妇合力开的吗？”姜塬说道。
“不是，那是我大哥。”窦素娥急忙的回应。
很好。
姜塬内心大定，不过依旧没邀请对方当他宅邸的厨子，反问，“除了炙肉，你们就不多搞点吃的？比如整个烧菜…客人也有多个选择。”
“我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人手不够，就没有去经营，如果贸然加人手，生意不理想，那事情糟糕了。”
窦素娥语气有点兴奋，随后又萎靡不振。
窦珙插话，“客官你是不知道，我那妹妹烧得一手好菜，光闻香味，就能下三碗饭。”
听到大哥夸她上天，窦素娥怪不好意思的，眼神闪烁。
“哦！有机会我想尝一下，看看是否真实。”姜塬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烧菜的味道合适，他决定高价聘请回来当厨娘。
在古代一个可靠的厨子真的很重要。
窦素娥闻言，盛情邀请，“只要客官定个时间，我烧几菜给你吃。再说了一顿炙肉怎能报答你的帮助恩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姜塬温煦一笑。
许久，风依旧很大，雷声轰隆隆，却一直没有下雨。
姜塬的炙肉也烤好，包裹在一起，热乎乎的，馋死他了。
在踏上小木凳时候，他问，“店家小娘子，还未请教你的芳名。”
娘子一词，在北宋时期常指未婚或者已婚的女子。
年纪轻的，加个小字。
不单单指向妻子的身份。
“窦素娥…”窦素娥听闻姜塬称呼她为小娘子，表现出明显的高兴。
谁说她老的？
你看人家少年就叫她小娘子。
“我叫姜塬，下次再见了。”
说完，姜塬果断钻回车厢里，在谭睿驾驶之际，又抬手撩开车帘，看一眼窦素娥。
神情自若，动作自然，不加任何的眼神和肢体语言。
“妹子，人家走远了还看？”窦珙抬手晃了晃。
窦素娥不理会她大哥，走去水缸边，取一条手帕浸湿擦脸，降降温。
“有戏！”窦珙得意洋洋的笑。
回了宫城，突然就下起暴雨。
姜塬不由暗赞老天爷真赏脸，到现在才舍得降雨。
一番沐浴洗净身上的泥垢，又清洗这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前后花了一个时辰。
他奶奶的，打理长发真麻烦，时机合适非剪了它不可。
亥时刚过去不久，官家那边的内侍就召姜塬去福宁殿。
“官家，小臣来了，是要施针吗？”姜塬拜见赵祯，直入主题。
赵祯打个哈欠，坐在龙床，姿态随性，“你刚秋试回来，就不必施针，我就是想过问，你考的怎么样了？”
“应该还行…”姜塬也摸不着。
赵祯听闻，笑了笑，“落榜了也不用灰心，你帮助我调理身体，本是大功一件，到时自会赏官。”
“本朝以科举入仕途才是正道，小臣绝不放弃。”姜塬斩钉截铁的回应。
没进士身份，你都混不进士大夫圈子。
赵祯也是颇为感触，转头跟王守忠说，“等秋试名次定下，你去把固之的答卷取来给我看。”
这话的含义，如果姜塬榜上有名，他正好欣赏答卷的文章，落榜也能检阅质量是否过关，避免其中出现什么差错。
皇帝插手秋试之后的事情，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到时还望官家高抬贵手。”
姜塬打趣的说道。
赵祯不客气的说，“好歹你也是范仲淹的学生，学识不牢靠，岂不是让他名声蒙尘？真有错漏，我绝不手下留情。”
在读书方面的态度，赵祯还是很认真。
“是，能得到官家指点迷津，小臣三生有幸。”
姜塬说道。
“马屁精。”赵祯面容乐呵，转手让姜塬离开福宁殿。
“王守忠你说，范仲淹该不该回开封府？”
“范仲淹的去留，全凭官家独断。”王守忠说道。
赵祯“……”
然后默默的躺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