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野性天生
落叶回梢，溪水倒流。
当是时。
牧性生为桃树浇完水肥，驱走虫鸟，又例行将自己灵力灌入树干。
桃树摇曳，犹如欣喜舞动。
这一套日常，他已经做了近百年。
今年更是日日得来上两三回才放心。
只因树上，首次结出了十余颗桃果，由青渐红。
牧性生因何如此操心这桃树。
原来是祖师怜其自小入山，为洞天奉献一生，却因他实在修行不利，寿元将尽，特寻来颗蟠桃，予他增寿。
为报答师恩，他便在后山栽下桃核，耗费百年，苦心栽培，只等桃子熟了，献于师父，再分给师弟们。
眼见桃树如常，桃果更红。
牧性生满怀期待，转身下山，准备回洞，正好半路遇到纵跃向上的悟空。
两人见礼，牧性生提醒悟空，切切莫要动山顶那桃树。
见悟空答应，牧性生便安心离去。
行不足片刻，他忽然心中惴惴不安。
于是扭头重回山顶，正见到悟空跨坐在树梢上，满嘴汁水，啃着那颗最大最红的桃子。
牧性生三魂七魄丢了大半，满心欢喜、期待变成酸涩、怅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看悟空吃完那红桃，还要摘取下一颗。
牧性生这才魂魄回体，口中讷讷急呼：“停下！吃不得！”
他脚步踉跄来到树下，慌忙拉住悟空腿脚阻拦，一拽之下，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滚作一团。
悟空身子敏捷，一下跳起。
牧性生唯恐他又去吃桃，扑上去抱他。
两人拉扯不停。
悟空这些日子本就烦躁不耐，这下更是气愤不已，推开牧性生呲牙叫道。
“几颗青桃罢了，有甚不能吃！”
“你不让俺吃，那你也别要了！”
说完，悟空竟拿出柴斧，想干脆把桃树砍了泄愤。
牧性生见悟空又往桃树去，连忙施展唯一会的法术，想催出树藤捆绑他，却被悟空手中柴斧几下劈开去路。
牧性生知自己手段低微，于是，慌忙驾云回山去找师父。
......
秦汉与牧性生驾起云来，急急向后山赶。
云上，牧性生焦躁稍缓，才理清口齿思绪，将事由向秦汉说明。
牧性生说道：“我吃了那桃，直感觉灵力大增，几近丹成，虽最后依旧未能化出元神，但身轻体健，增寿五百载。”
“我资质愚笨，其它师弟们好我数倍，师父如若将桃给任何一人，都可令其直接升仙，师父却独独给了我...”
“百年苦心，今年终于结出果来，却遭了悟空师弟，也怪我，心急失了进退，反惹恼了师弟。”
有道是，仙阙奇珍难入凡，功成总遭劫波来。
云落桃山。
山顶上，悟空正挥动斧子‘砰砰’响。
越砍，他火气越旺。
在洞天内，他每有动作举止，总被师兄们指责纠正，这不对，那应该如何做。
出了洞天，连棵桃树也和他作对，劈砍许久还不倒。
那桃树也是不凡，坚韧非常。
牧性生来去这般时间，树干才被砍断一半。
只是可惜了树上那些桃，滚落一地，还有不少滑落下山。
秦汉见此情形，快走几步，一下便拽住悟空持斧的手臂。
悟空扭头，见又是个师兄，定又要指责自己，顿时火光大冒。
他暴躁地甩开秦汉的手。
秦汉又拉住，还未等他开口，悟空大吼一声，抛下斧子向秦汉扑来。
拳来脚去。
头槌腿踢。
两人大打出手。
一来二去，秦汉便摸清了此时悟空的本事。
他身手矫捷，力气不小，更兼反应神速，打起来毫不畏惧，仿佛战天斗地也不在话下。
但这些，对于炼体有成的秦汉来说都不够看。
秦汉本可以三两下就制服悟空，可看他暴跳如雷，呲牙咧嘴，眼中火光通红。
瞬间恍然，他这是被压抑久了。
于是，秦汉收着力道，只当陪他打个痛快。
两人熬斗许久，从桃山顶摔落到底，又打上另一座山。
一路那些树木、草灌遭了殃，惊得动物们纷纷逃窜。
日头西落时。
终于，悟空心中的狂躁随着体力消退。
他力竭停下动作，大口喘息着跌坐在地。
又抬眼打量秦汉，才发现这是那个看自己很亲切的师兄。
见秦汉虽然衣衫破损，可身上毫无损伤，更兼气定神闲，这才醒悟他是在陪自己发泄怒火，颓然服气。
夕晖沐山，暖黄映人。
秦汉走到悟空身边坐下，两人一起看着夕阳。
少许之后。
悟空开口问道：“师兄，为了甚么？”
秦汉明白这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大费周章陪他打闹，回道。
“知你心中不爽利，泄出来对你更好。”
悟空嘴角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秦汉思索着如何能帮他，想到个主意。
他问道：“悟空师弟，还修长生否？”
悟空恢复些体力，叫道：“那是自然！”
秦汉又问：“那不如听师兄几句废话。”
悟空此时脑中清明，心中服气，口中叫着‘你说你说’，睁眼望向秦汉，等着听他说下去。
秦汉继续说道。
“师弟，将来，必然有人说你野性难改，我想说，不必理会。
孙悟空听得睁大眼。
秦汉先指指他，又指指自己，说道。
“你是猴，我是蛇，皆是精怪，自有野性，便是那人，也有兽性欲望，此为天生。”
“如若真丢了野性、兽性，那时，或许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悟空听到这，连忙问道：“师兄，那师父让俺学进退周旋之节为甚？”
秦汉笑道：“师父为你思虑深远，师弟需知，野性天生，须容之存之，但不可反被其制，此乃心性成长，人性完备之道。”
“待你人性成，再修法性，届时，大道可期。”
悟空听得抓耳挠腮，苦思一番，问道：“师兄，如何不被野性反制，你可教俺？”
秦汉正等着他这么一问，答道。
“师弟，我知你必然野性复发，不如这般，待你烦躁难耐，我便带你出山放肆一番，就如今日这般放纵，算作‘放野’如何？”
悟空眉开眼笑，只觉得解决了个大难题，欢笑不已。
而秦汉看着他，心中嘀咕，也不知自己这几句话，会对他将来产生什么影响。
毕竟，野性换个说法，也可以叫做心猿。
而西游取经之路，也是步步驯服心猿的过程。
只不过，西天用的是‘箍’，自己提出的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