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腔调
两人循声看去，却是前日走访时见过的那位包子铺的妇人。
只见她搂着一名光着身子有些呆滞的小男孩，先大哭一声，然后不断抽泣，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日薛裴他们走后，这妇人的弟弟还真被刘四等人抢走了。
丈夫被掳走不见踪影，弟弟又被抢走，属实可怜。
“失踪的这些小孩，都藏在张家地窖里？”薛裴问吴桂。
吴桂叹了口气：“对！我们来搜查的时候才发现的……”
“张员外是同伙？”
“看样子不是，邹冲挖他墙脚又挖他地窖，可能他都不知道。”
薛裴正想说这张员外心也太大，却见那妇人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她不断磕头，朝天作揖。
“老天有眼……感谢大英雄，救了我弟弟……
只盼有一天能知道是谁手刃了恶贼，妾身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呜呜。”
那妇人说着说着，又继续泣不成声。
薛裴心里咯噔一下，我真是，谢谢你啊。
被这妇人一带，其他找回了亲人子弟、奴仆财产的苦主们也都纷纷表态。
他们叮嘱身边的差役们要尽快找到恩公……
还有几个年轻胆大一点的闺房女子虽不是苦主，也学着那妇人一般，说要是能嫁给这样的大英雄就好了。
吴桂以及一众差役们面色难堪。
薛裴小声问吴桂怎么了，吴桂压低声音道：
“复杂了”，他示意薛裴往院内看：
“原本上面要求监控好邹冲即可，肯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结果这突然死了，还挖出这么大个地窖，百姓们一下就炸了！
你看，连咱们东巡城使、神都下来那位上差，以及咱们东城都头大人也来了！
听说要回去向宁州都头汇报，甚至还惊动了节度使大人……”
薛裴一副震惊的表情，道：“那可咋办？”
他想，就算要背锅，也轮不着他一个月都上不了几天班的闲职小捕快。
倒是老吴他们就有点麻烦。
薛裴只能在心中说了句，对不住了。
“所以说复杂了嘛”，可吴桂却忽然又开朗起来：“咋办？”
“不好办！”
吴桂补充道：“现在上面很可能会顺水推舟，毕竟发现这么大一个地窖，救了不少人。
其中还有不少是附近富户子弟，搞不好，还能得嘉奖呢。”
薛裴立刻赞同：“我认为，吴头儿分析得很对！”
说罢，薛裴朝院内望了望。
他想看看那位擢升他为正式捕快的女上差。
可是在吴桂的指引下，伸长脖子看了好一阵，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那背影身着浅红色锦衣官服，外面套一件深色皮甲，头戴黑色幞头。
又待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薛裴向吴桂告辞，表示今日还得去武馆。
吴桂关心的道：“加油啊，你的实力老哥我知道。”
薛裴笑笑点头，问题不大。
……
东城武馆，外馆。
教习师傅们特意把大家集中起来，在场中站定。
这一般是有教习师傅要讲话，要剖析武夫之道，要点评习练之缺。
但今日似有不同。
外馆坐馆教习马进延，年过四十，他慢慢捋着胡须来回踱步，却一直不说话。
忽然，他微微点头，眉头舒展，像是做好了准备。
马师傅挺胸抬头，负手而立。
“大家可以放松一些。想必大家已听闻，近日东城发生一起大案。”
一听可以放松，有跟马进延亲近的弟子立刻打趣道：
“师父，我们要学捕快破案？”
弟子们纷纷开怀乐呵。
马进延也不生气，“要学。”
“但不是学破案，也不是学杀人，而是学战斗过程。”
薛靖玉向来喜欢出风头展示自己，此时也不甘落后。
“师父怎知他们的战斗过程？”
马进延和一些还有点情商的弟子对薛靖玉这个提问有些无语。
马进延没有直接回答薛靖玉，颌首道：
“署衙请了总教习孙师兄去现场勘验，为了查出关于刺客的线索。
孙师兄回来后为我等讲述了现场勘验情况。”
听闻是总教习亲自勘验带回的消息，弟子们不敢儿戏，便开始认真听讲。
薛裴站在最后面角落的位置，也来了兴趣。
“护院教头邹冲，出自伏龙帮。
按说一个护院教头的战斗过程，也没什么稀奇。
一个稍有实力的武者就能杀掉他。
但是，孙师兄勘验过后，判断邹冲的实力绝不是一般护院教头能比的。
几乎接近入品武夫。”
“啊？”
“嚯！”
弟子们纷纷惊呼。
马进延继续道：
“而那位刺杀成功并全身而退的人，从前后痕迹来看，修为和经验，其实是在邹冲之下的。”
弟子们再次惊呼，这回声音更大了。
薛裴则是在想，这位总教习，是何方神圣？
过去看看场地，就啥都知道了？
真要是被他发现什么线索，自己岂不是要暴露。
他决定，最近在武馆内都不打拳了。
正好刚掌握疾风刀法，就多练练刀。
也多练练力韧劲，做做样子。
“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我们作为旁观者，要看到其中以弱胜强的关键，加以学习利用！
这位刺客显然也和我们一样，没料到邹冲的实力。
但他在关键时刻，显稳住了心境，加强了出招的变化。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在那种高压情景下，激发出他的智慧、潜力和信心。
最后反倒赢下了邹冲。”
很多弟子一开始有些不解，然后又似懂非懂，进而又点头佩服。
理不理解不重要，但这种以弱胜强的段子，他们是很喜欢听，也很崇拜的。
“你们可知道，那刺客用的什么武学？”
没等弟子们抢答，马进延很有腔调的道：“五行拳！就是大家平时都会练到的五行拳！”
其中一个平时以擅长五行拳而时常被教习们表扬的弟子，此时激动的有些颤抖。
他迈开步子，歪一歪头，比划了两招五行拳的招式。
那模样像是在还原当时以弱胜强的场景。
相信那画面中五行拳打得虎虎生风的，就是他自己了。
和薛裴一样站在最后面的薛靖玉也嘟囔道：
“那我还是要认真练习五行拳的了……”
马进延还在继续：“接下来，我再给大家讲一讲根据脚印痕迹分析出的战斗细节……”
马进延后面所讲的过程，和实际情况基本一致，但又有一些添油加醋自由发挥。
薛裴觉得多少有点辣耳朵，于是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仰起头闭目晒太阳。
他默默的盘算着后续需自己要谨慎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