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实习也算工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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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修罗场

十几人静默了一炷香的工夫,董树本就忍不住了,他拽着贾川的袖口低声问:“为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贾川对这种废话采取沉默的的方式应对。

“不应该啊,大嗓子平时一个人就能惊起飞鸟,今日怎的不吭声了?”董树本不气馁,继续追问:“咱们巡检司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莫不是他们趁我不在,分了之后……都跑了?”

贾川扭头看了眼董树本,董树本眼神焦急,恐惧还带着一丝清澈的愚蠢,贾川叹了一口气说:“咱那几间破屋有啥好分的?”

“说的就是啊。”

“可那破屋里不是还有几个活口吗?”

贾川这一提醒,董树本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脑袋嗡嗡作响。

顺子这时也明白过来,忙低声问:“他们,他们怎会知道还有活口?”

贾川自然知道顺子口中的‘他们’是指何人,他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没有往深处再想一层,汉王有礼貌便是派人来委婉询问,没礼貌直接派人杀过来也能得详情,别管他有没有礼貌,一旦知道巡检司还有他们的活口,怎会还让他们活着?

可巡检司这些同事,贾川是了解的,只要汉王的人有礼貌,他们必然更加有礼貌,汉王的人想带走活口,他们必会热情送出山林,实无必要将他们全都杀了,闹成这样对汉王也没有好处,除非朱瞻基在进京前丢了性命,不然汉王再鲁莽也不应该啊……

贾川想到这个可能,使劲摇了摇头。

“哎呀,你别摇头啊,你这一摇头,让我觉着,觉着他们都不在了。”董树本声音发颤的说。

顺子忙说:“不会的,四十多人呢,还有弓箭在手,这条出山的近路也只有咱们知道,即便真有人来攻,怎么说也能挺一会儿,更会有人从这条路跑出去报信……”

董树本紧张的问:“贾川,你怎么看?”

今日的日头不算足,闷热的很,此时夕阳照在山林间,也只是缝隙间有些光润,贾川呆呆的盯着慢慢向后退的光,没有说话。

顺子急道:“咱们这是等什么呢?若是还有贼人在,岂能没有动静?”

这时董树本倒是脑子清明了,他忙说:“咱们进林子时说说笑笑的,若是还有人在,能听不到?听到了还能装听不到?自然是赶紧藏了起来。”

一名兵士像是听懂了,凑过来低声问:“是否需要我们前去附近卫所调兵?”

“先别,万一是他们成心藏起来等着吓唬我们呢?”董树本想到这个可能,两眼放光的看向贾川,希望得到认可。

贾川却慢慢站起身说:“不用等天黑了,现在就过去吧。”

“为何?”顺子不解。

贾川爬上坡,看向房舍的方向说:“他们若是出事早两日便出事了,那些人不会等到今日还不走,若是没有出事……”

贾川没有说下去。

董树本只觉得两腿发软,想爬上坡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还是顺子在后面拖了他一把,他才上去的。

贾川没有说完的话,董树本和顺子心里都知道是什么……没有可能没出事。

十几人很快都回到原路上,一名兵士还宽慰道:“想来是他们听到你们说话的动静,藏了起来逗你们玩呢,一会儿半路突然窜出来一人,你们可别吓一跳。”

贾川三人都没说话。

留下的是四十多人,而不是四个人,四个人想做到统一行动容易,四十多人都闭嘴藏起来……

可贾川还是希望自己想错了,万一呢?

刚刚躲到山坡下便是想着捋清楚,按照贾川的逻辑,巡检司是政府部门,既属兵部掌管裁撤,又归地方辖属,有点像上一世的派出所,袭警的人有,灭了整个所……

这也是贾川之前没有想过留下的人会出什么事,顶多是将他们的行踪出卖了,那些人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便可以了,即便是想找到失踪的人,蒙着脸来灭口,巡检司的人不会阻拦,但真是没必要……朱瞻基可还活着呢!

贾川走在最前面,满脑子还在想如何推翻自己刚才的推断,一股恶臭随风钻进他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一份喷嚏,而后便看到道边一具已成巨人观的尸体。

那名兵士算是猜中了一部分,真是走到半路突然……躺着一具尸体,董树本和顺子顺着贾川的目光看去,而后定在那里,惊恐的五官都变了形。

贾川心里一揪一揪的疼,这个人应该是想要去报信的,被射杀了。

贾川强行让自己迈动双腿,上前挥手赶走蚊蝇,粗略的检查了一番,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现在是夏日,尸体腐烂会快一些,死后两到三日便会呈现巨人观。

“这是,是小萝卜!”顺子哽咽的说。

“你,你咋看出来的?”董树本扶着树吐了又吐,刚缓上来一些,听到顺子这么说赶紧发问。

“他穿的这双鞋,是他娘新做得的,我们还说大热天的穿着捂得慌,他偏不换。”

贾川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这只是第一具,后面会看到怎样的场面?他强忍住身体上的不适,蹲在地上查看周围的脚印。

好在前晚下了大雨,昨日今日两日多云,地上脚印深且杀人者走后再无人来过,贾川才有机会将脚印看了个清楚。

也就是说事发时是在下雨之后或者是正在下雨的时候。

小萝卜是被人从后面射杀的,但箭矢已被拔走,且是面朝上,尸体旁边就有旁人脚印,但血迹却不多,贾川推断案发时是在下雨,雨水冲走了血迹,凶手射杀之后,曾走过来拔箭同时查看小萝卜是否已死。

小萝卜背后中箭,人是向前扑倒的,是凶犯将小萝卜翻了过来。

贾川蹲下用手比量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印在泥中的印记,这才重新站起来两腿发沉的继续前行。

那十名兵士吓得退的远了些,一人喊道:“不如我们帮你们先去县衙报案吧。”

一人也喊道:“是啊,这般看来你们之前的推断是对的,这事儿得马上报与上封知晓,我们五人去县衙,五人去附近卫所,快马加鞭的,明日天一亮必定会有一方带人回来。”

贾川没理他们,也没有停下脚步。

顺子搀扶着董树本,踉踉跄跄的跟在贾川身后。

兵士们相互看了看,天色眼瞅着便要黑了,这要是再看到一个这样婶的,他们不敢想……

一人低声道:“既然没人说话便是默许了,咱们赶紧去报信,晚了,晚了就不好了。”

“对对对,这么大的事,咱们怎会知道如何处置?还是需要报与上封知晓才好。”

十人走的很快,贾川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又看到两具尸体。

尸体与小萝卜的一样,已呈巨人观模样,贾川依旧是粗略的检查了一遍,这两人是背后中刀,同样被翻了过来。

董树本和顺子再走不动了,他们一屁股坐到尸体边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或许是因为都是平日里的兄弟,恐惧的成分能少一些。

贾川想劝慰两句,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检查完这两具尸体,脚步踉跄的朝房舍走去,这是上一世工作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像是肌肉记忆,只要在案发现场,仔细勘察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他不让自己想。

董树本和顺子在恸哭中起身,紧随其后。

贾川想过多种可能,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发抖,他所有的猜测没有一个是对的。

房舍前面的空地上,全是尸体。

偏这时候天色已全黑,遍地的尸体在月光的陪衬下犹如修罗场一般。

贾川站在那没有再前行一步,他觉得脑袋里有金属碰撞的那种刺耳的声音,难听得让他头疼,他想指挥双腿前行,也只是想想罢了。

董树本和是顺子相互抱着已是哭倒在地,哭声震天,配合眼前的景象,若是有旁人此刻经过,必定吓丢了魂。

夜风温热的吹在贾川的脸上,耳边是声调忽高忽低的哭声,眼前是陪伴他三年的兄弟们。

有那么一刻,贾川觉着就是一场噩梦,他等着自己醒来,可温热的风一遍遍的催促他赶紧勘察现场吧。

贾川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顺子!找火把点燃,老董!找纸笔,我说你记,你二人沿着边走,莫要踩了地上的泥印。”

……

有那么一刻,贾川十分感谢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每次勘察现场都会跟痕检一起,尸检的时候又会跟法医待在一起,队长表扬他好学,实际上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躲避调看监控这种费眼费神的工作,当然,他也有这个兴趣,同事中有人就进不了法医的解剖室。

因为常年与痕检法医接触,他自己又有兴趣,买了不少书看,上一世对他的侦查工作帮助不少,这一世他以为不会再用了,哪想到一旦用上,便是这么大的排场。

而这一刻,贾川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么展露‘才华’,后果是什么?

这样的才华与他之前在朱瞻基面前表现出来的临危不惧,思虑缜密,应对妥当,差别太大了。

……

顺子举着火把,董树本记录贾川说的话,贾川先查看脚印,而后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查看。

好在巨人观的尸体可查看的并不多,三人忙乎了半宿,贾川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才说:“可以歇歇了。”

说罢,贾川一屁股坐到地上,再爬到离尸体远些的地方,靠着一棵树坐下。

董树本和顺子这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贾川让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顺子举着火把时闭着眼,轻易不睁开,董树本紧盯手中的本子和笔,余光都没用过,此时听说可以歇歇了,二人紧绷的身体一松,瘫坐到地上,而后机械的学着贾川的样子,顺子熄灭火把,跟董树本一起爬到贾川身边。

夜风不再温热,树叶的哗哗声像是提醒三人,风来过。

此时他们像是已习惯了周围的恶臭,董树本和顺子张着嘴,表情木然的望着天,没过多久,眼泪从二人眼角滑落,毫无声响。

贾川也望着天,脑子一片空白。

三人就这么陪着满地尸体,闻着臭味,默默的坐到东边泛白。

顺子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像是提醒他们,他们还活着。

董树本搓了搓脸,叹了口气,说:“本以为这一趟护驾有功,能有机会升迁,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怕是,难辞其咎!贾川,我闺女就托付你了。”

顺子急道:“这事儿与你何干?”

董树本闭上眼,低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说:“我是黄芦岭巡检司的巡检使,这里出事了,别管我当时身在何处,做何事,都是我平日里治下不严,疏于操练,四十多人啊……”

董树本垂下头,稳定了情绪再次崩塌,呜呜的哭了起来。

顺子把脑袋埋在双膝上,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贾川没有说宽慰的话,能哭出来还是好的,他也想哭,可他哭不出来。

“这事儿明摆着是汉王派人做的,太子必定知晓与巡检使无关。”顺子哽咽的说。

“不是汉王。”贾川轻轻的说了一句。

“啊?”

董树本和顺子同时惊讶的扭头看向贾川。

“不是汉王还能有谁?!”董树本眼睛通红的问。

“不知道,但,不是汉王的人。”贾川之前没少说话,却一口水没喝,这时候嗓子已是有些哑了:“我查验的时候,咱们的人都死于至少两日前,只有活口中的一人刚死四五个时辰,他身上虽有伤,伤在下腹却不致命,凶手应是想着咱们回来时还能救治,但,咱们回来的路上实在是跑不起来,比去时多用了半日有余,这人失血过多,没能坚持到咱们回来。”

“我,我没听明白,他们不是来杀活口的?”董树本音儿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