箓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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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湖分两仪日月自来

月华如银色的涟漪,自月桂树中倾泻而下,张启文站立在湖面上,周身泛起同样的光芒,偶尔会有银线从体内游走到体表,发出强光倏然而逝。

他弯下身子,把手伸进水下,三月的湖水沁着彻骨的凉意,涤荡内心。

张启文集中全身的注意力,双手缓缓捧起,生怕一个放松就泄了这口气,看着手中这一捧湖水,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寻常湖水自然不可能有彻骨寒意,能让元神都感觉到如此凉意,只能是月华这样至阴的东西。

张启文张嘴,手里的银光倒吸到嘴里,味道对了,然后就是熟悉的清凉感涌上心头,感觉也对,肉眼所见为蓝,元神所见为银。

错不了,这湖面竟浮满了月华!

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而这其中,两座凉亭尤为扎眼。

他双脚离开湖面,飞向其中一座,刚一进入就感觉到周围的“湖水”仿佛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汇聚过来。

原来如此!花魁是这样修炼的!

张启文微微张嘴,聚集起来的月华就被一口吞掉,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有这么好的地方,坐着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走到对面去?

随即他抬眼向对岸望去,银色淡了太多,凸显出了对岸原本的色彩,那是淡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那是什么东西?

心念一动,张启文飞速向着另一座凉亭移动,才到湖面正中,他就感到一片暖意扑面而来,如三月正午的暖阳照进心田,一股慵懒之意浮现。

“怎么感觉像晒太阳?”张启文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瞳孔一缩,他曾在白天睡过觉,日间元神出窍时不就是这个感觉么?

这一下思路打开,让他变得豁然开朗,一直都是以月华为食,太阳对应的应该就是所谓日精吧?他从没尝试过太阳光是个什么味道,难不成是酒味?思及此处,他的目光变得愈发热切起来。

两仪湖虽然很大,花魁一边跳舞一边走确实要费上一些功夫,但对于元神飞行的速度来说,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罢了。

张启文进入凉亭,这里的温度比湖面要高得多,就像是从初春陡然进入盛夏,他张开嘴,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卧槽?!”

下一秒张启文就像是吃火锅被热油烫到一般,一股痛觉直冲大脑,根本尝不出味道,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辣,辣到要喷火!

他捂着嘴四处寻找凉白开,旋即意识到现在是元神状态,有水也喝不下。

“呸!呸!呸!”

他转而想把嘴里的高温吐出,但就跟石虎吐出的涎水一样,这东西本就没有实体可言,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口日精好似烧红的木炭,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疼的他满地打滚,紧接着滚烫的热流自内向外,从腹部流向四肢百骸,直达指尖脚心头顶。

张启文仿佛孙猴子跳进了八卦炉,瞬间烧得他神志不清,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终于缓过少许。

“这东西怎么能吃的?那坤道真是个有本事的!”

实际上日精至阳至刚,任谁刚开始吞服也是一点点来,张启文跟吞月华一般,张嘴就咬再囫囵个吞下,自然是要吃苦头的,换一个元神不凝实的人来,怕是要当场身死道销,而那花魁则是以月华中和日精,方才没有像张启文这般难受。

直到热流减退,张启文才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可他仍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体里宛如一个火炉,仿佛高烧未退时的病人,又好像酒精上头的醉汉。

耳畔响起丝竹之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坏了!竹筏上的表演开始了,也就意味着那个坤道就在附近了。

张启文犹如一个即将被堵门的窃贼,毕竟刚从人家里偷了东西,这会儿要是被抓了现行就麻烦了。

辨认了一番花船,他冲着三层甲板飞去。

且不说张启文如何元神出窍,不问自取,偷了两仪湖里的日精月华,身在二层船楼里的汪洁已经满脑子官司了,好在这会儿有了一堵挡风墙。

与张启文的性子不太相同,汪洁属于疯丫头的那一类,但“疯”也分对谁。

对着张启文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对着花船上卖笑的姑娘们也没什么问题,对着学宫里几位熟识的闺中密友同样没什么问题。

但当着大宁天家的十二皇子,当着同届两位世家子弟,当着凉州和两浙一船学子,她要维护一个状元郎应该有的礼仪风范。

先前已经说过,这场夜宴本没有邀请这位榜眼皇子,一来身份地位不同,自是不可能真以同窗相待。

二来皇子的仪仗,再算上汴京城里这些个考生和学宫学长,再包一艘花船也装不下。

但架不住人家耳目通灵,自己找上门。

这也很好理解,与同窗聚会同游可以彰显自己平易近人,还能收拢一众青年才俊的人心,最后再通过这群青年才俊,向着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发出一种信号,一举三得。

于是乎宴会的主角顺利地移交到这位皇子头上,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之际,就多了对于一个月之后今年国考终试的探讨。

张氏的两位兄弟当即便表示要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以这两位的文章策论,从学宫学成后,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外放地方,这案牍上的本事总是家传的,又何况两浙张氏在户吏两部皆有关系,金銮殿上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一时间附和吹捧者众,不少考生学长表示赞同。

也有一部分学子寄情山水诗文,想游遍名山大川,畅想塞北风光,江南烟雨,西域风情,东海辽阔,最后荣归故里教书育人,引得一众艳羡。

到最后,竟无一人当众表露心迹,上景室山去追寻那超凡大道。

不知怎的,人群中的汪洁脑海浮现一张普通的面庞。

要是张启文在这里,怕是会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吧,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便开始四下寻找,可无论怎么找寻,也不见他的踪迹。

定是躲到三楼去了!汪洁恶狠狠地想到。

虽然没有人勇敢提起今年的道试,但话题轮也该轮到这件事了,于是坐在主位上的十二皇子主动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年的道试八景宫要选出一位传人!

八景宫作为三清道门之首,从来一脉单传,历任大老爷都是大宁道教的掌教,地位超然,无论世俗皇权如何更替,八景宫始终屹立不倒。

那么今年要选出的这位传人,自然就是未来站在大宁顶点的人物,这样的消息不可谓不震撼。

往年虽然也有这样的例子,但那些传说年代太过久远,十几岁的青少年接触不到,即使接触到了,也当作神话那么听,不怎么相信。

霎时间议论纷纷,猜测着今年的道试会是个什么题目,落榜者暗自懊恼,可叹丢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十二皇子似乎觉得这个消息还不够重磅,接着说道:“今年的道试没什么门槛,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地点会改在景室山的三清道场。”

一时间全场哗然,汪洁心中却再度想起一幅普通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