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抄家
司昭昭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多久了,一月前阿爹前线战死,阿娘深受刺激寻了短见,死之前紧握住她的手,让她去寻她的三哥,司府得罪了人,府中丫鬟仆人尽数被发卖,她被奶娘偷着送了出来,当晚在城中就被人掳走了,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一月了,阿娘死前差了人给她的三哥递了信,让他派人沿路接应她,可阿娘算错了一件事,这十六年来,她从来出过她住的院子半步,她对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从她有记忆她就呆在那一方小院,只有奶娘和两个丫鬟陪着她,三哥以前总爱偷着来看她,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多么新鲜好玩儿,司昭昭听的两眼冒星星,求着三哥带她出去见识见识,三哥总是会忽然低下眼眸,沉默许久后告诉司昭昭等她大些就带她出去,司昭昭等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在下人口中得知,司将军和司夫人自从她出生后就变得生分了,司将军一直忙军中事务,几乎不回家了,府中人人都传司将军不喜女孩,本来这一胎可凑齐六个儿子,可偏偏司夫人肚皮不争气生了个女孩,又因为后来司将军的冷落,司夫人就将怨气撒在司昭昭身上,从她出生就把她丢在偏院让奶娘照顾她,这些年她无数次期待阿娘能够来看看她,可每次希望都落空,只有几次重病时,阿娘过来瞧了瞧她,她到了读书习字的年纪阿娘只派人送来厚厚的几摞书本,刺绣女工也全是奶娘偷偷教她的,她每次听两个丫鬟说市集上多么多么热闹时都会凑近耳朵去听,因为不受待见,丫鬟对她也没有主仆之分,三人经常打闹成一片,从丫鬟口中她得知了好多奶娘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比如隔壁府中的小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比如女子也是可以迈出院子去学堂的,比如女子可以去逛市集挑选心仪的首饰……
这些都是司昭昭可望而不可及的,她自幼被锁在偏院里,连最基本的求生法则都不明白。
“难不成,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司昭昭轻叹出声。
司昭昭努力把身子往角落挪了挪,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关了许多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不止,身旁总有人挤到她,她只能尽量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司昭昭靠在墙边正在思考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忽然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让她几次想挣钱都挣不开眼,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拎起,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只听来人开口道:“他娘的,这里面还藏了个美娇娘!”说罢便捏着司昭昭的脸蛋欣赏起来,她逃出来的匆忙,穿的还是歇息时穿的里衣,头发只简单盘了个髻,再加上一个月没梳洗打扮,身上早已恶臭难闻了,她也不知道来人怎么看出她是个美娇娘的,司昭昭被捏的脸上生疼,她侧脸躲避,却被捏着她的人把脸拽了回来,几次反抗无果,那人竟急了抡起胳膊要打她,司昭昭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疼痛袭来,可等了片刻也没等到耳光,她睁开眼看到那人的手腕被人擒住,司昭昭呼出一口气,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因为连日吃不饱睡不足,又加上刚才的惊吓,她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擒住打人者手腕的男子看司昭昭倒下了,一把甩开那人手腕大喝道:“你疯了,左叔交代的事你全当耳边风了?”打人的男人被人一把甩开,本就一肚子火,当即就发作起来“左叔左叔左叔,你拿他当主子,他可没当晚两是心腹,这杀人越货的事情都让咱两做绝了,你还要在这里装什么大善人?”
“你真是不可理喻!”三爪说要这句话便蹲下身来查看司昭昭有无伤势。
二狗一把扳过他的肩头对着他道:“不是兄弟不厚道,眼下官府查的越来越紧了,咱们这批货藏在这个地方多久了?咱们也别管他左叔天大的吩咐了,把这些人统统卖到青楼去,咱兄弟二人就此收手,得些银钱也够你我二人下半辈子过活的了”
三爪挣脱二狗的束缚,转过身继续检查司昭昭是否有伤势,二狗见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顿时一股怒火充上头顶“咱们跟着左叔一年了,他竟让咱们干些买卖人口的差事,这次小钟他们失了手,眼看官府就要查到我们头上了,只怕咱兄弟二人有命挣没命花!”二狗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三爪打断了
“你走吧!这些人我来处理就好,左叔对咱两有救命之恩,恩人吩咐的事情,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完成!”
二狗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转身摔门而去,三爪见二狗走了,只能先把昏倒的司昭昭横抱出暗室,她那样轻,腰肢那样纤细,整个人去弱柳扶风般靠在自己身上。
三爪将她放到自己的床铺上,请了大夫来瞧了她,大夫只说她是连日的紧绷又受了惊吓刺激,所以才晕了过去,并无什么大碍,三爪听见大夫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是良心也不允许他见死不救,见到司昭昭并无大碍后,三爪便用盆打了点热水来,他特意细心的扯了块新布,他端了满满一盆的热水,沾了水仔细的擦拭着司昭昭的脸,她的脸好小啊,即使闭着眼睛,他也知道她应该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这是第十个了,千万不要让他失望了,三爪漫无目的的乱想着,忽然司昭昭抓住了他的手,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驭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
三爪见她睡的极不安稳,轻拍她的手道:“别怕,没人会丢下你,我会送你去一个吃穿不愁的好地方!”
第二日清晨,司昭昭迷迷糊糊的醒来了,她睁眼闭眼好几次,终于确定她不在黑漆漆的地方了,她隐隐约约记得昨晚好想被人拉出人堆,那人刚想打她耳光就被人拦住,随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眼下这个地方,她很陌生。“难道三哥来寻我了?”她说着就下床直奔大门而去,手刚抓住门把,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她被惯性推着连连后退,几次差点没有站稳,她抬头望着开门的人,她眼里亮起的光瞬间暗淡了下来,“不是三哥,居然不是三哥”司昭昭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她此刻不再纠结自己身处何地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怕是永远都在呆在这里了,和一群陌生的人同吃同住,她想到这里不免心中难过,眼泪也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三爪见她哭了,只能端了粥碗送到她手里来,他本打算放下就走的,三爪走到她面前问道:“姑娘家中可还有家人了?”司昭昭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还是不停的在哭,三爪没了办法,只能等她难过的劲儿过去了才开口询问起她,司昭昭哭了整整一个时辰,三爪就听着她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三爪又重新发问道:“姑娘家中可还有家人?”
“家中只剩几个哥哥了,母亲临终前交代我去寻我几个哥哥,只是我并不认得路!”
“如今乱世当道,民不聊生,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上路迟早会被人迫害,我们兄弟二人也是从一众流匪手中买下你的!”
司昭昭满脸疑惑,她是被这人买来的,而不是被这人掳来的?
三爪见她满脸不解便开口解释道:“我兄弟二人跟着京中一位大人做事,这大人一月之前说府中要添置十名丫鬟,要求身段好,容貌佳,他二人早些年得了那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听说他府中要添置丫鬟,便开口应了这份差事!”
“所以那屋子里关的都是你买来的姑娘?”
三爪应道:“是的,这些有的是外乡逃荒来的,为了给家人谋条生路便拿自己换了银钱的,有的则是家中养不起了,被父母卖掉的,还有几个是像姑娘一样是从流匪手中买来的”
“你刚刚说要十个丫鬟,可是你房中关的远远不止十个了,你买这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要卖到青楼妓院中去的?”
“不不不,那是我那个兄弟说的气话,他嫌我是个木头脑袋,明明自己都衣不裹腹,还想着拯救苍生!我与京中那位大人是熟识,想请他帮忙帮她们找着差事,也算是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为何无顾关了我们一个月之久?”
三爪挠挠头道:“一月前刈城司将军府被抄了家,司将军藏在家中的城防图不翼而飞,刈城新上任的县令柳大人对此事很是上心,这一个月日夜在城门口排查,我带着这么多人上京,怕是不好解释交代,我也只是想从中谋求些蝇头小利,自古这买卖人口,好说不好听的,我是怕被抓进官府,所以才……”
未等三爪说要,司昭昭便拉起他的衣袖问道:“司府被抄家了?那司府的几位少爷呢?也一并被下了大狱吗?”
三爪见她如此激动,忙开口解释道:“司将军战死,将军夫人服毒自尽了,几位少爷没听说被抓,许是在外求学历练,还未收到司府噩耗吧!只是这城防图丢失,算是军事机密,想必抓到了必定是一顿严刑拷打!”
司昭昭听了三爪的话不竟瘫倒在床上,她竟不知家中遭此劫难竟然是因为丢失了城防图这种事,她此时不能去寻找三哥,三哥那般聪颖的人,收到母亲的信件必定会躲避风头的,其他几位哥哥也都不会自投罗网,母亲说让她出来寻人,估计是怕她死守着府中不肯逃跑,自古被抄家,女眷是要充妓的,逃出来再不济能捡一条命。司昭昭此时理清了一切,原来在最后一刻,母亲心中还是有她的,她不免眼眶湿润了起来。
三爪见她这番神情道:“小姐可是这司府中人?”
司昭昭怕人知道她的身份便谎称自己是司府丫鬟,自幼便跟着娘亲在府中讨生活,从不知什么城防图之事,她虽是撒了慌,可又说的都是事实,她自出生便养在奶娘身边,生母的面都见不到,自幼便被关在偏院里,从不知府中要事。
“那你要寻的那几个哥哥是?”
“我与母亲在司府过活,母亲是司夫人的陪嫁丫鬟,见主子去了,也跟着主子去了,临终前让我回家来寻我哥哥,只是我自幼便长在府中,母亲又走得匆忙,并未告诉我家中详细位置,我在城中寻了一天,后来被人掳了去”司昭昭说着又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她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只是撒了些不得已的慌。
三爪见她说的天衣无缝,他实际上怀疑过她的身份,她被买来那天穿的里衣料子绝对不是一个丫鬟穿的,身上虽没什么首饰,但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也并没有老茧,身上的皮肤细嫩光滑,并不像平时做活的丫鬟,可从未听说过司府有什么大小姐,司将军只有五子,个个都未成亲,这姑娘这般年纪,说她是府中丫鬟,到是有些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