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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盐垦论
刘正再来拜见张溥的时候,待遇与之前大为不同。
门子根本没有拦,直接请刘正进去。
刘正本以为张溥有时间,但在张溥书房中,却见了十几个身形婀娜的女子,一个个拿着文章,请张溥过目。
张溥片刻之间,或圈点,或批示,然后这些女子按照张溥的意见修改誊抄。
刘正一眼看进,当初那个为他执酒美人也在其中,见刘正过,盈盈一笑,却不敢耽搁手中的工作。
张溥见刘正过来,说道:“安民。你来的正好。当日盐垦论说得极好。现在给我写一篇盐垦论来。”
刘正一愣,执酒美人已经为刘正安排好位置,铺纸磨墨。
执酒美人也不走,站在刘正身后,看刘正写。
刘正嗅着一股清香,心中微微一荡。稍稍分神,暗暗揣摩张溥的用意。大抵有抬举之意,不敢怠慢。凝神作文,也就忘记了身边的女子。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
刘正洋洋洒洒写了数千文。
自觉上次张溥指点之后。古文写作大有长进。
张溥也忙完了。
刘正呈给张溥。
张溥皱眉一叹,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中秀才的。河南生员的水平就这么差吗?”
刘正脸上窘迫,自己给河南考生丢脸了。
张溥也没有在意,说道:“李娘子,交给你了。”
执酒美人盈盈行礼,双手接过刘正的文稿。然后退下去了。
刘正有些不解说道:“先生,这是-----?”
张溥摆摆手,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退下去。说道:“我仔细揣摩过你的文字,想明白了。你要写好古文,非下十年苦功不可,从《说文解字》开始,读秦汉文章,唐宋八大家。将这些读尽,恐怕才稍稍入巷,笔下生气。”
张溥所讲,其实文章的气韵。
这东西更类似于语感。
但凡谈上感觉,都是很难练出来的。因为没有固定标准。这都是非从小苦功不可的。
“你心思不在这上面,我让你学,你未必有心思,我想来想去,给你请了一位女校书。文字章句,在秦淮河上,亦是一绝。今后你写文章,出底稿之后,让她给你润色就行了。只是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刘正大喜。
秦淮之会,刘正算是看到了复社的力量。
一夜之间,刘正的名字传遍了大江南北,拜帖盈门。如果不是刘正专心等周延儒的消息。此刻,不知道多少酒会请刘正过去一叙的。
可以说,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刘正区区一个秀才,一下子在大明士林中有了位置。
刘正立即感受到了好处。
之前请方名荣帮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但此时此刻。刘正只要想,就有无数读书人愿意在刘正门下。或许顶级的人才没有,但是一般读书写字能做文吏的要多少有多少。
刘正自然想更进一步,揩复社的油。
但是复社虽然散乱,却不是没有门槛的。
复社中人,不管如何文章是过得去的。自己文章写成什么样子,自己知道。
刘正并不妄自菲薄,如果他从幼儿园开始读书,就研究如何写古文,他自信现在的文章,并敢说比复社写得好,但决计不至于拿不出手。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
却不想张溥轻轻松松给他解决了。
让刘正更意识到一个问题。
复社本质上,就是一个圈子。
不管这个圈子,以什么样的名义,多么高尚的口号搭建起来的,不能掩盖他们的本质。
“多谢先生。”
“我那老师,与你谈得怎么样了?”张溥问道。
刘正微微一愣,稍稍犹豫一下,将周延儒所说的话,不打折扣告诉了张溥。
张溥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个老师,是在敲打我啊。”
见刘正不解。
张溥说道:“这一次,他出山,外面说是我力主,倒也不错。我与他有言在先,已经给他开出十几条。他必须做的事情了。”
“如减免赋税,与民喘息。赦免老成,重起忠义,等等。”
“只是,现在谁都知道大明首辅不好做,更不要说我那老师,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人。”
“当今陛下,求治太急,朝廷如已灭之火。”
“欲求火生,必与喘息。”
“欲求喘息,必求止贼乱。”
“欲求平贼乱,必求兵饷”
“欲求兵饷,必加赋税。”
“一加赋税,何谈喘息,则民必从贼。”
“天下事已成死结,而今上不得丝毫宽纵。”
“进退两难。如无我力主,我那老师恐怕不会起复。”
“这是向我要安家之费。”
刘正这才明白周延儒的用意。
“此事易耳。”张溥说道:“我这老师要这个,我给他就是了。盐垦之事,旬日之内,必声传天下。人人传颂。你只需与袁家女成婚便是。”
“只是,我想问你,你想做什么?”张溥目光温和看着刘正。
却给刘正带来一股压力。
“小子自然想,效忠朝廷,平定贼乱,驱逐建奴。平定东事。”
“哈哈-----”张溥说道:“见到外人就这么说。”
“你知道我看你的文章是什么感觉吗?”
“天下大才,”张溥却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却也是狂生,让我想起了李卓吾。”
李卓吾就是李贽。
乃是万历年间有名大儒,是孔孟礼教的叛逆者。
“先生,何出此言?”
“你看你写的文章,其中可有‘孔孟’二字?”
他知道张溥所言,并不是真的说刘正文字中没有“孔”或“孟”两个字。
而是说刘正文章中一点儒家思想都没有。
在明代,儒学统治一切,任何学问都不能逃脱儒学范畴,即便是天上星辰,也必须按君君臣臣来排位置。
刘正所写文章,固然是金石之言,却没有任何儒家理论。令人细思之,岂不是狂生。
面不狂,而心狂之。
刘正百口莫辩。
也只能认下狂生的名头。
沉默片刻,说道:“先生,我其实是怕了。你没有到中原,不知道中原现在是什么样子,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我亲眼,一个孩子爬在母亲身上吃奶,他母亲已经死了。吮出来的是血水。我亲眼看见,路边林子里,一具具尸体,如猪狗一样挂在树上,只剩下皮骨,肉已经剥离殆尽了。”
“我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