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骨殖瓶
恺撒和诺诺刚刚走进这座神道，青铜大门就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警惕起来。
眼下的情况相当不明朗，刚刚恺撒尝试再次呼叫楚子航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而零小组那边似乎也已经断了联系，目前他们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都没有回应吗？”诺诺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但是她攥紧后又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恺撒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想要摸一根雪茄出来，却想起来自己这次下水根本就没带什么雪茄，更何况，他也没有带打火机，就算是有，那也没法抽。
看着诺诺低下了头，恺撒转头看了看远处幽深的神道，忽然伸手抱住了诺诺，低声说道：“没事的，刚刚我感受到了元素乱流……里面有火元素被调动的痕迹，楚子航他们可能还没有出事。”
“我们必须继续任务，就算死在这里，也得把这里的信息想办法留下来给下一次来到这里的学院专员一点保命的信息。”恺撒说。
诺诺的身子不再颤抖，她伸手推开了恺撒，头微微低着，恺撒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我没事了，我们继续任务吧。”诺诺说道，她向神道走去，“谢谢你，恺撒。”
恺撒耸了耸肩，露出了一贯的纨绔贵公子的笑容，“我很荣幸，美丽的女士。”
他很擅长缓解凝重的气氛，这也是领导的艺术。
说罢，他快步追上了诺诺的脚步，然后走在了她的前面。
“一会要是出现了什么危险……”恺撒的语气相当轻松，“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你可是我这辈子谈过的唯一一个女朋友。”
诺诺白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吧，我就算是死也得和你死一块……我可没有放弃其他人自己逃命的习惯。”
青铜城突然再次震动了一下，两人的面色变得更为凝重，他们明显感受到青铜城运转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就像是什么东西躲藏在黑暗之中，控制着这里。
“啊！”诺诺突然出声，短刀瞬间被她握在了手中。
“怎么了？”恺撒瞬间退回到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诺诺伸手指了指前方还有自己脚下。
恺撒顺着她指出来的方向看去，神道的前方并没有什么，而诺诺脚下正踩着一截人类的手臂骨。
“这里……难不成从前有人来过这里？比我们还早？”恺撒用手摩挲着下巴，看向了周围的景观。
“难不成是前来朝圣的人类？”恺撒想了想，猜测道。、
“不像。”诺诺蹲下了身子，看向了自己刚刚踩到的那根骨头，小心翼翼地从它旁边捡起了一枚甲片。
这枚甲片并非是青铜制成，而是经过正经的锻造工艺的金属片，一般在古代都是用于战争使用的甲胄的制造。
“汉代甲片。”诺诺说道，她在历史还有文物方面很有天赋。
“汉代？”恺撒愣住了，“难不成还有人曾经在汉代就来这里朝圣？可是来这里为什么还要穿着甲胄，难不成是在战争之中走失不小心误入了这里？”
没人知道答案，除了当时的亲历者。
但是青铜城很快就给出了它的答案。
随着青铜城被唤醒，整座神道的结构也被完整地展现了出来，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完全是一体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很多青铜圆环拼在一起，构成了神道周围墙壁上繁复的壁画，而且无论这些墙壁怎么转动，画面都相当有逻辑，就像是动画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将墓主人要表达的东西全都放映给来访者。
“哗啦啦。”像是水声，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旷的大殿内。
白骨如同瀑布一样从两侧的墙壁上倾泻而下，不一会就填满了整个地面，甚至将两人的小腿都完全淹没。
饶是恺撒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地冲击到了心灵。
以二人的想象力完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周围除了数以万计的尸骨之外，还有不少破烂的甲胄和兵器。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军队。
“难不成有人类，想要进攻这座有龙王镇守的宫殿？”诺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是还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看来是这样的。”恺撒点了点头，他看着周围堆积如山的尸骨，做了一个基督徒常做的画十字。
自从恺撒觉醒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因为在他眼中，命运和什么上帝全都是骗人的，他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的力量而已，因此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划过十字，这也是恺撒认为的抗争之一。
但是面对这样的场景，恺撒最终选择了为这些死去的亡魂们祈祷，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但是恺撒仍然为这些无畏的勇者感到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对着神像挥刀或者打碎的，许多活在世上的人们都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哪怕是面对一尊石头或者木头雕成的神像也会敬而远之。
但是总有人敢于对神灵发起挑战，哪怕那个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灵就站在云端俯视着世人，哪怕血脉中的恐惧让他们想要下跪，但是还是有这么多没有血统的普通人来到了这里，向盘踞在王座上的伟大青铜与火之王发动了不惜生命的进攻。
“这些人……应该是刘秀的军队，他们在攻灭公孙述之后还想要将背后支持他的青铜与火之王一起一锅端了，但是他们虽然突破了青铜城的外围，可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诺顿一瞬间就全部杀死了。”诺诺说道，她刚刚动用了侧写的能力，部分地复原了当时的情景。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诺诺已经泪流满面。
“继续走吧。“恺撒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诺诺伸出了手，他看了看四周，墙壁仍然在转动，但是眼前的白骨海洋却并没有再一次被墙壁收走的迹象。
诺诺点了点头，抓住了恺撒伸过来的手，两人继续向着神道的尽头前进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的战斗仿佛进入了白热化，整座青铜城都在微微地颤抖，恺撒和诺诺也终于走到了神道的尽头，那是一处相当宏伟的城墙，这面城墙前是流动着的护城河，吊索放下了青铜的大桥，大门洞开。
大门之上，是一块朱红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隶书汉字：白帝城。
“这里面就是诺顿的埋骨地了？”诺诺向城池之中张望了两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不成刘秀的军队最终成功了？”诺诺明显有些意外。
这是现实世界，并非是什么仙侠小说，对于龙族这种战力相当断档的存在来说，一个人也好，十万人也罢，只要没有能够真正威胁到他们的武器，上再多的人也仅仅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哪怕是到了科技发展的现代，真正摧毁龙类的往往也是威力巨大的导弹之类的武器，混血种们的攻击反而往往是辅助功能。
很少有混血种可以强大到独自去追杀龙类，哪怕是六七代种大部分混血种也没有单独面对的能力。
至于刘秀的凡人大军成功地击杀了龙王诺顿这一点，诺诺和恺撒一开始就没有觉得这一种猜想有可能是现实。
世界上没有能够获得言灵力量的军阵，也不存在十万人列阵就可以获得和龙王相匹敌的力量。
“继续前进……这里的氧气含量莫名其妙很充足，我们的带来的氧气瓶现在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氧气……按理来说足够我们回到水面。”恺撒说道，他也不太清楚后半句究竟是在安慰诺诺还是在安慰自己。
两人走过了青铜大桥，进入了白帝城的内部。
而当两人踏入白帝城内部之后，他们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建筑，可是紧接着，一道青铜墙就被转移到了他们面前。
面前是一个已经大张着嘴巴的活灵，黑洞洞的隧道出现在了它的嘴巴里面。
“有点不对劲。”恺撒盯着眼前青铜墙壁上面的活灵，然后又向远处张望了一下，“这里似乎有意引导着我们走向一个什么地方。”
“我也有这种感觉。”诺诺说，“它们就像是在告诉我们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什么东西……简直就像是游戏里面尽职尽责推进剧情的NPC。”
但是无论是诺诺还是恺撒他们都明白，眼前的这些龙族炼金术造物根本不是想帮他们，而是将他们引到绝路上去，最终把他们也变成枯骨扔在这里。
“唉。”一声低低的叹息出现，诺诺好奇地看向了身边的金发男人，有些惊讶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说道：“哇哦，这还是恺撒·加图索吗？居然进化出叹气这种不属于你这个贵族的平民神态了？”
恺撒苦笑了一声，看向了诺诺，“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挖苦我？”
诺诺白了他一眼，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哼了一声，“这怎么就算是挖苦了，我当你女朋友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叹过气，一直都是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有时候我真想一拳打在你脸上……但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被加图索家直接暗杀掉，为了保住小命然后享受荣华富贵，我一直忍着呢。”
“那很感谢陈墨瞳小姐的不打之恩……”恺撒笑了笑，做了一个相当符合他贵族身份的“请”的动作，像是侍者向贵妇们伸出手来供她们扶持一样。
“现在，我要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和我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了。”恺撒看向了黑洞洞的隧道。
“也不知道另一头是什么。”
“马上就知道了。”诺诺一把拉过恺撒的手，以一个水上乐园跳进滑梯的姿势拽着恺撒跳进了隧道。
对于恺撒而言，这完全是一次绝无仅有的体验和机会，黑洞洞的入口下方是一条光滑的滑道，螺旋而下，这种夸张的水滑梯经验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这样的精彩和刺激已经完完全全超过了他曾经玩过的跳伞或者是什么翼装飞行。
唯一的问题是，无论跳伞还是翼装飞行，只要你安全落地，下面迎接你的就会是欢呼雀跃的亲朋好友和飞扑过来的漂亮女友，而眼下，鬼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也许是一张等待宵夜的恶臭龙嘴。
随着隧道中出现了一抹光亮，恺撒的心脏也开始了快速的跳动，肾上腺素飙升。
可是当他们离开黑暗隧道的时候，却突然被高高抛起，然后落到了一处草地上。
恺撒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掏出了步枪观察着四周。
枪中装备了炼金子弹，这是装备部的最新作品，虽然体积小了些，但是根据测试是完全可以对龙类造成有效伤害的，根据理论来看，最多可以对次代种造成影响，但是装备部也说了，这也仅仅只是理论，面对次代种级别的威胁，他们还是更推荐风暴鱼雷或者干脆用核弹头。
可当恺撒真的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的时候，他只觉得有点离奇，甚至有种他们是不是被拉入了某个幻境的错觉。
他本来以为这里作为龙王的寝宫，应该充满了欧式或者是瑞典式亦或是希腊式，再因地制宜也得是中式的豪华建筑群，然后极尽奢华并且得宛如仙境，或者干脆就是一个纯粹的军事堡垒，有十多条四代种以上的龙类把守在各个关卡之中，等待着不自量力的挑战者来到这里。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汉代民居矗立在那里，甚至这座房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简直就是汉代城市复原图中最不起眼最不起眼的那种普通民居。
没有气派的蛇面人身雕像，也没有王座，更没有几十桶不会烧尽的人鱼油，水银河和金玉做成的山峰、城市、陵寝，一切都仿佛是人类的异想天开，这里简朴到甚至连任何的机关都没有。
这座小屋子甚至还有窗户，只不过窗外是漆黑的金属墙壁。照亮的是一盏小灯，青铜质地，造型是一个宫女跪坐在桌上，一手捧灯，一手的袖子拢在灯罩上方。
“长信宫灯？”恺撒走到近前，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周围安静得简直就和楚子航那边像是两个世界。
那边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了，现在他们这边却岁月静好地在考古。
也不知道楚子航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恺撒想着，但是以他对楚子航的了解，这个家伙多半不会说任何抱怨的话，只是祝贺他们活着回来。
“这确实是一盏汉灯，是很完美的设计，油从下面进入，烟从袖子里流走，”诺诺围着那盏灯观察，边观察边发动了侧写的能力，但是却一无所获。
“实际上这盏灯远比长信宫灯的设计更强，它必然有个很大的灯油罐，有个设备从那里抽油到这里，上千年了都没有抽干。”诺诺最后补充了一句。
“这地方都已经翻来覆去变成这样了，这个传说中的大油桶居然还没有被抽干净？”恺撒看着发出幽幽火光的灯，“诺顿的炼金术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诺诺点了点头，说道：“不要小瞧诺顿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四大君主……在龙类之中按照冠位排序，那也是仅次于黑色皇帝和白色皇帝的强大龙类。”
诺诺没有管恺撒的震惊，而是摸着青铜墙壁，缓缓往里走。
这里很奇怪，这么多年来完全没有任何改变的痕迹，甚至因为常年与世隔绝的原因，世上已经上千年过去了，这个屋子里却仍然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洁，三间屋子里两间是卧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相当结实，墙上悬挂着的卷轴却没有那么幸运，诺诺只是轻轻用手指触碰了它一下，绢片就瞬间在空气中化为了粉末，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轴轻轻掉落在地上逐渐滚远了。
客厅处的矮桌上还放着陶制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已经枯透的花，漆黑的茎像是铁丝拉成的，两袭衣袍挂在墙上，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一高一矮两个人贴墙站着，堂屋里，一叠泛黄的粗纸放在矮桌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是端庄的汉隶，诺诺低头看了看，招呼恺撒一起过来，纸上面是不完整的一句话，“龙兴十二年，以术、法、灵卜，皆不祥。”
“这……”恺撒看着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龙王也会看风水？还是说他们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学会了求神拜佛吗，真是封建迷信不可取。”
“少说烂话，你怎么和路明非一样。”诺诺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这里应该就是诺顿居住的地方了……但是这里为什么有两件衣服，而且看起来这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双份的？”
“龙族是相当和谐的种族，它们修建的建筑往往都有种对称美……难不成这是为了好看？”恺撒开始信口胡说。
“世间分阴阳，昼夜交替，以天之道而言，乃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诺诺没有理会恺撒的烂话，而是独自开始思考，“龙族更是将对称做到了极致。”
诺诺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房子前的石桌。
“我们坐在这。”诺诺说着就坐在了一边的石凳子上。
恺撒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坐了下来，看诺诺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我要开始侧写……来验证我的猜想。”诺诺说道。
下一秒，她的眸光就变得温柔又担忧。
“哥哥……你真的要去吗？那虽然不及祂，但也相当接近……”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看好家。”
“若是无法战胜，哥哥，你还可以吃掉我的，吃掉我才会有一战之力吧？”
诺诺一句句地说着，仿佛在复述着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良久，诺诺忽然伸手一指，她已经干燥了的潜水服此时已经再次被浸湿。
“那里……墙后面的左下角处，往下挖一米，有一个骨殖瓶。”诺诺有些虚弱地说道。
“而且。”诺诺伸手抓住了刚刚站起身的恺撒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之中满是焦急，“王座之上……都是双生子！我们猜的一直没有错误，要快，我们必须赶快带着骨殖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