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腥味甚浓
市令属吏小心翼翼抽开包裹在陶缸封口处的布条。
随着盖子被掀开，刹那间，一股逆天的恶臭犹如澎湃的巨浪汹涌而出，好似生化武器瞬间爆炸。
周围数位市令属吏被这股恶臭狠狠冲击，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这猪肉是烂了多久，才会如此污秽！咳咳咳......”陈汪怒斥道。
小家仆高德一脸谄媚道：“冤枉啊，大人岂能指豆为猪？这明明是豆腐。”
“豆腐会这么臭？哄骗谁呢？”陈汪质疑道。
“大人确实是豆腐，我家商肆卖的正是臭豆腐啊！”
说罢，高德强忍着恶心，用木勺从腐臭的汤汁中，舀出几块豆腐状的物品，伸到陈汪的面前让其检查。
陈汪刚瞥了一眼，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但是强大的毅力，让他并没有在公众面前出丑，而是将已经冒到嗓子眼的呕吐物强行咽了回去。
北大街四周的行人、商贩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然后又被臭味迅速轰走。
周遭行人骂骂咧咧之声越演越烈，高盛此刻心中甚是得意：
想要轰轰烈烈的经商亏钱，肯定要不走寻常路。
单纯的囤积木材或者金属，就算血亏，与老百姓毫无关联。
没有老百姓的唾弃，那便是脱离了群众基础。
所以高盛决定从民生入手。
吃喝玩乐是民生最关键元素。
东汉乱世，连年征战，这个吃，绝对是重中之重。
逆向思维来说：
只要开发一种食品，让它没人敢吃。
而且最好能引起民愤，让自己臭名远扬，这事就成了。
既能臭了大伙，又能臭了自己的名声，非臭豆腐莫属！
高盛从小在菜市场长大，对臭豆腐卤水的配方与调制，是耳濡目染。
苋菜梗和竹笋根加上盐发酵，便能闷出发臭的卤水。
臭卤水发酵成功，将豆腐封在卤水中再次发酵就会制成长沙臭豆腐。
在如今这民生凋敝、百姓本就不富裕的世道。
把散发着恶臭的豆腐卖得比普通豆腐还贵数倍，若还有人愿意购买，那就真是见了鬼。
这第一桶金啊，我亏定了！
......
“情报有误，得罪了，高公子，后会有期！”
市令陈汪一个双手抱拳，便要带属吏们离开，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毕竟高盛贩卖的不是猪肉，查税之事已经无从说起，心中只能咒骂着谎报军情的吴雨。
高盛轻摇团扇，看着想跑路的陈汪，心说：
“万万没想到，开业第一天被人举报了。
竟然有人在背后想方设法陷害自己。
这可太好了！
经商之路本就是为了败家亏钱毁名声，没想到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助力！
意外惊喜，意外惊喜。”
高盛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可不能让白来的助力跑掉：
“慢着！各位大人，今日可是能力商肆第一日开张。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搅合，这严重影响我这美食的经营吧！”
众多属吏捏着鼻子，满脸嫌弃说道：“你管这叫美食？这东西能吃吗？”
陈汪心中暗忖：“今日确实行事有些鲁莽，再加上高盛的父亲高柔也是朝廷高官，不好轻易得罪。”
于是，他放软了语气：“高公子，今日确实是下官的疏忽，你想怎么办？”
高盛淡笑：“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大人帮我这臭豆腐宣传一番吧。
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你们的推广，这臭豆腐肯定能臭名远扬。
不对，应该是声名远扬才对！”高盛差点将自己的野心给如实说了出来。
陈旺扯着嗓子，颐指气使地喊道：
“尔等，端好了臭豆腐，在这北大街，挨家挨户，给我上门宣传！不得疏漏。”
随着这声令下，一众市令属吏虽心不情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忙活起来。
很快，整个北大街就被此起彼伏的暗骂声淹没。
人们愤怒地指责：“市令和奸商官商一家，公然卖粪，天怒人怨！”
还有人对着离去的属吏背影吐口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
高盛自从臭豆腐开张之后，便彻底变成了撒手掌柜，摊位的一应事务皆交由高德负责。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高德在卖力喊着口号：
“尚书郎府嫡子高盛为许都乡亲，奉上绝顶美、美食。”
“一铢一枚，长沙臭豆腐！”
【东汉末年，流通五铢钱，24铢为一两。】
这臭豆腐不仅价格比普通豆腐贵，还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为了避免这恶臭引起民愤，高盛甚至将义姐张宁儿留在高德身边，加以保护。
高德一手摇晃着团扇，百无聊赖道：
“宁儿姐，这么臭，要不你先回去吧，别臭了你。”
张宁儿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比起死人堆里的血臭味，这点豆腐不算什么。”
高德瞬间害怕了，声音都颤抖起来：“什么死人味，宁儿姐你可别吓我。”
张宁儿曾经跟随张辽师傅出征过多次，那可是在死人堆里闯出来的女豪杰。
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她早已司空见惯，死人的味道对她来说自然不会陌生。
此刻，张宁儿用那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缓缓走过来的一位中年人，目光冰冷如霜道：
“此人身上的血腥味，就甚浓！”
......
满身血腥味之人，中年年纪，身穿一袭青衣，头上束着一方简单的巾帻，背着一个略显陈旧的药箱。
此人正一手轻轻摸着肚子，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
“是药三分毒，如今不仅老夫，连着许都的百姓，受腹下燥结之苦折磨者众多。
食用巴豆等物，虽能通畅下腹，但是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肠腹必烂。
总不能给病患服下麻沸散，剖开肠腹清理秽物再缝上吧？”
他的脸上满是焦虑，仿佛在为这难以解决的病症绞尽脑汁。
突然之间，一股浓烈的臭味毫无征兆地进入鼻腔。
这青衣名叫华佗，自四岁起便踏上学医之路，涉足医界已然六十余载。
他曾解剖死物、活物无数。
各种令人作呕的尸臭烂臭于他而言几乎毫无影响，早已练就了对恶臭味的强大免疫力。
可这一次，他却停住了脚步。
“好奇怪的臭味，臭气熏天，却不像尸臭那般恶毒。”
华佗紧皱眉头，鼻翼微微翕动，试图分辨这独特臭味的来源。
他抬头望向那随风飘荡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长沙臭豆腐”。
华佗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喃喃自语道：“豆腐也能做成此等味道？
有意思，像是被某种毒水浸泡出来的毒物，会是什么毒？蛊虫？蛇毒？
不会真的有人胆大到当街售卖毒物吧……”
华佗的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的光芒，瞬间被这臭豆腐吸引。
以身试毒就如神农尝百草，本就是医者的大义之为，而且行医多年，还没遇到能够毒死自己的毒物。
“店家，给我来一块。”华佗掏出一株钱。
高德以为自己在做梦，刹那间，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一般从摇椅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
“老人家，你再说一遍？”
华佗微微欠身，举止优雅，很有礼貌说道：“给老夫来一块这长沙臭豆腐。”
周围旁观的人群面面相觑，纷纷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这老人家疯了吗？掏钱食粪！”
高德打开陶缸，取桑叶包起一块臭豆腐递给华佗，并且收到华佗付的钱款。
华佗将臭豆腐放入嘴中，轻轻地嚼了嚼。
突然他眉头紧锁，心中惊讶道：“为什么没有毒？如果无毒，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恶臭？”
“而且味道还怪好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