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猪妖
在乡下，农家人一直保留着一天吃两顿的习惯。上午这顿饭，通常在辰时开吃。这天，陆羽像往常一样，坐到那张简单质朴的饭桌旁。他稍作犹豫，还是跟爷爷说起了昨天见到的虚影。
爷爷原本正端着碗，听到这话，动作顿住，目光缓缓落在陆羽身上，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乖孙啊，你今年已满十五岁了。时光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本来爷爷打算，等明年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咱家虽说只有这些薄田，可你呈宪叔在外领兵，家中产业日后总归都是你的。你本可以安稳度日，何必去经历那些腥风血雨呢。”说着说着，爷爷的眼圈微微泛红，满是对孙子未来的担忧与疼惜。“只是，你根基还太浅，要是不想办法学些门道，往后还会常常撞到妖邪。你且随我来。”
言罢，爷爷缓缓起身。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脊背已不再挺拔，脚步也略显蹒跚。陆羽见状，赶忙起身，搀扶着爷爷，一同走进了偏房。偏房里许久未曾有人走动，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陆羽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摇曳。每迈出一步，都扬起些许尘土，在灯光下飞舞。
爷爷径直走向墙角的一口木箱子。那木箱颜色暗沉，边角处的漆早已剥落，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爷爷轻轻蹲下，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显得有些吃力。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里面的物件带着一股岁月的陈旧感扑面而来。
“咱家如今除了地契，也就只剩下这两件物件能拿出手了。”爷爷边说边从箱子里取出两个物件。
首先拿出的是一件银制水烟枪。它的设计极为精巧，下方专门设有放置水的空间，上方则是装填烟丝之处。只是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表面已然发黑，仿佛被岁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爷爷轻轻摩挲着水烟枪，眼神中满是感慨。“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据说在门道里，这物件有着特殊的意义。只可惜啊，祖上虽留下了它，却没传下多少门道里的手段。这么多年来，它也只能在箱底蒙尘。”
接着，爷爷又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琥珀。琥珀略显浑浊，勉强能看到里面封存着一只蚂蚁，足足有少年的大拇指那般大。那蚂蚁的形态栩栩如生，仿佛依旧活着，头顶还生了一根小小的独角。“这个琥珀，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叫做角蚁琥珀。我听闻，门道里的人对这类稀罕物件颇为看重。想来，它应该能派上用场。”
爷爷缓缓坐了下来，示意陆羽也坐下，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家祖上，也曾是门道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历经这几代，家道逐渐没落。如今，这两件东西，无论拿出哪一件，都可能引人觊觎，带来灾祸，你一定不要轻易示人。爷爷只盼着，你能在门道里学有所成，不求重振咱们家的声威，只希望你日后能够保护自己。”
陆羽认真地点点头，听着爷爷的话，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前路如何，能否成功，都要做好准备，勇敢地去试上一试。
简单吃过饭后，爷爷便带着陆羽赶往州城。一路上，两人脚步匆匆，爷爷一心想着送孙子去道院，能让他有个好前程；陆羽则在憧憬着道院的生活，思考着未来在门道里的学习。偶尔他们交谈几句，大多时候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临近傍晚，他们赶到了距离州城不远的一个小镇——定水镇。两人奔波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便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客栈不大，布置简单，却透着几分烟火气。爷爷和陆羽点了两碗阳春面，一份小菜。阳春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两人吃得正入味，这时，一个高大的黑汉子大跨步走了进来。那黑汉子身形魁梧，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跟着震动一下，还带起一阵腥骚之气，引得周围食客纷纷皱眉。
那汉子衣着十分不得体，上衣长，裤子短，两只鞋子也不配套，颜色不同，大小也略微不同。他走进客栈后，旁若无人地走到一张桌子前，随手抛出一锭银子，大声喊道：“上菜！”声音如洪雷般响亮，震得客栈里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掌柜的见这架势，眨了眨眼睛，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赶忙差小二上菜。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青衣道士走了过来。这道士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道冠，手持拂尘，面容清瘦。他径直走到黑壮汉子前面，不紧不慢地坐下，开口问道：“这位壮士，是三月的新叶子好吃，还是四月的毒蛇好吃？”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黑壮汉子瓮声瓮气地回道，显然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十分不耐烦。
青衣道士却不紧不慢，接着又问：“那是家猪肉好吃，还是野猪肉好吃啊？”
黑壮汉子听了这话，顿时大怒，“噌”地站起身，双眼圆睁，怒目而视，伸手就向那道士打去，嘴里还骂道：“贼道士，你不要欺人太甚！”
说时迟那时快，青衣道士不慌不忙，伸手挡住了黑壮汉子的攻击，紧接着站起身使出一记直拳，打向黑壮汉子胸口。黑状汉子连忙转身躲过，同时一脚踢翻了饭桌。饭桌翻滚着砸向道士，道士起身后退。因为动作太快，只看到桌子砸向一团青色的衣袍。
哐啷，桌子砸中了衣袍，青衣道士却没被砸中。原来，那道士使了个替身法儿，自己却从道袍里钻了出来。凌空跃起，在众人和黑壮汉子的注意都被桌子和衣袍吸引时，一脚踢向黑壮汉子。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黑壮汉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眨眼间，倒地的黑壮汉子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身体迅速膨胀，毛发变长变密，化作了一头巨大的野猪。这野猪体型庞大，比寻常耕牛还要高大，两个长长的獠牙从嘴巴里透出，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像两柄锋利的弯刀。野猪低声哼吼几声，声音低沉而恐怖，随后掉头向野外逃去了。那青衣道士见状，也紧跟着追了过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