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睁眼看世界
“上次来,这座祭坛有其守护者。”
海索仍记得那团黑水凝成的流体,以及它口中提及的“主人”。
“啊~我知晓你的存在,学徒啊……”
某种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祭坛四周。
应当是此地的主人归来了。
“我受邀参加‘蛾’的盛宴。又一位新晋者寻找到它命中注定的栖木。”
此种声音似水流之潺潺,时而又如海浪之汹涌。
“他时而清明无比,时而混沌不堪,时而宁静至淡漠,时而共情至热切。”
“他的灵明一直在蜕去醒时世界的痕迹,向暗林迷雾中的存在不断靠拢。”
“就该如此……”
“罗…维娜女士?”
海索绞尽脑汁,终于把这位脸上挂着微笑的存在的名讳记起。
“你也是位新晋者,虽然你们的道路迥然相异。”罗维娜女士漆黑的双眼中呈现出平静无比的墨玉之海,“任何穿过彼岸门扉的学徒,都会在众位理法的宴席上被提及。”
“尽管除了祂,其余理法们从来无有举办宴席的可能。”
水流如丝线般织起,围绕在罗维娜女士苍白而纤细的形体之上。
新晋者?彼岸门扉?
是指所谓的“秘识者”吗?
海索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因为这位“罗维娜女士”绝对在梦境当中身居高位。
“但,你并不是新晋者。”
罗维娜女士话锋一转,却笑得更深了。
“一个以为自己掌控自我命运的西西弗斯,企图带着生来就无法斩断的枷锁,实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罗维娜女士的身形高涨,如风暴,似海啸。
“‘魔术师’,还是该称呼为‘愚者’?”
“你想知道自己舍弃了怎样的过去?”
海索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扑面而来,直觉告诉他这是名为“汐”的准则。
不等他作任何反应,记忆如潮水,潮水成记忆。
“This is the utmost height, which mortals may reach in dreams.(此处为梦中凡人可登临之最高处。”
“Ascend no higher, for thou shalt touch the Equinox.(莫再向上攀升,汝将触及所谓‘界限’。)”
某些话语凭空出现,占据海索脑海中的一隅。
这是警告吗?还是劝诫?
随这些话语而来的,还有似云中仙境的景观——那必然是梦境神龛的高层了。
“Will thou cast away thy former achievements?(汝将舍弃汝过往之成就?)”
那位居住在光里,看不清身形的存在正说着海索听不懂但却又能理解的语言。
“Only by commencing mine journey anew, can I amend all errors heretofore committed by me.(从头来过,方可将功赎罪。)”
“海索”这样回答着。
他明白这一定是原身的记忆。
从第三人称视角看着“自己”,真是奇妙的体验。
“Upon a canvas pure and white, the most splendid hues may be painted.(画布淡白至极,色彩才绚烂至盛。)”
“Thou...(汝……)”
那团光芒忽然转向海索,并非那个记忆中的“海索”,而是记忆之外的海索。
“Awake thou!(醒来!)”
这次又是一股撕裂之力,将海索强行扯回暗林当中。
罗维娜女士的发缕如潮水,裙摆如波浪。某束苍白的光逼得她连连后退。
“真是恐怖。”
她这样说着,但随即好似又在忏悔。
“承载着祂形象的,终将成为祂。”
“我有些理解‘圣像破坏’的真正目的了。”
罗维娜女士又挂上那个阴险的笑。
她似乎只会露出这一个表情。
“吾侍奉的存在庇佑着我,但你呢?”
海索沉默以对。
主要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呵,既然有所冒犯,那必然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
“学习就是回忆,回忆就是学习……”
冬日黎明依旧冷冽,那自天际投射过来的寒冷光芒好似“晨烬”的微笑。
“晨烬”?谁是“晨烬”?海索为何会想起祂?
是因为梦中的那座“黑曜石祭坛”?
那里是“墨玉盏”的圣地,“歌尘仙君”也常常登临。汐之准则,潮起潮落,已失之物将会再度归来。
诶?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做了一场大梦归来,有若开了“任督二脉”。不,按照密教中人的说法,该是得了“启明”。
海索感觉自己的眼中多了一些更加迷幻的色彩。他本能地认识到,自己这双眼恐怕不仅仅只有“夜视功能”了。
原本灰暗的居室,却显得色彩斑斓,那缺角破败的桌台好像也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光泽。
疯了?入迷了?
还是从“三色视觉”变成“四色视觉”了?
费了一些工夫,海索梳理了已然知晓的那些隐秘知识,以及掌握了的金枝术法。
只能说他对于列位逻各斯的基本认识已经有了,对准则的理解也上了个台阶。
算是完成从神秘学文盲到入门者再到真正学徒的飞跃。
或许,他只是承袭了原身最浅显的那些学识,看到了原身本就能看见的世界。
有种传内功传了一半结果被打断了的感觉。
等等,看到原身本能看到的世界?
弥撒也顾不得做了,直接甩给了伯纳德。
海索直接冲进誊写室,自暗格中拿出正经人绝不会写的日记。
这次,他无需如译也能理解自己曾写下的文字。
“C不厌其烦地诉说着‘折取金枝’的可能,但他又不愿随我而来。”
“他说他将继续等待,正如他先前一直在做的事。”
这两句话记于1512年7月14日。快十年前的事吗?
虽说不解其意,但至少已能证明海索终于不再是“两眼一摸黑”了。
如译该退休了,接下来想想该由哪位“幸运儿”继承这一“宝具”。
倏然间,桌台上那面密涅瓦之镜放出光来。
这镜子里面住了一位大仙,叫什么来着?“司律”?
上帝啊,湖里有湖仙,镜里有镜仙。万物有灵论最有用的一集。
捧起这面“宝鉴”,海索看见了自己在镜中的景象。他隐约看见自己两眼放光。
完了,逐渐往“不当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凡人可以登临的最高处’?”
海索忽然想起梦中的那段记忆。
原身能够抵达梦境中凡人可以登临的最高处,说明他的确是个隐秘世界的大佬。
再加上他活了数百年,估计早就不是人了。
这么一位老妖怪居然能给海索这外来的“小鬼”夺舍?这可能吗?
难道……
“奥科里多神父,事务官求见。”
保罗教士在门外呼唤起海索。
这保罗也算是尽心尽力,虽说是“外人”,但也算“盟友”。现在除是除不了他了,海索开始打起策反他的主意。
“叫他等一等,我马上出去……”
约翰说,“近水楼台”有人闹事。
这才建好没几天就出事情,背后没人指示肯定不可能。
海索整理好仪容,就跟着约翰一起去了。现在的海索也能看见约翰形体表面那层若隐若现的光了。
“约翰,”海索问道,“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海索现在也算个“秘识者”了,许多之前不懂的隐秘知识,现在也懂了一些。
约翰的这种“洗脑”方式,是利用光相之力抹去了记忆,而再用一些虚假的梦境重塑了他的人格。
记忆塑造人格,记忆拥有力量。正如密教学者常说的那样。
然而海索只是空有学识,而无记忆。
他仍然没有原身完整的记忆,那些过往的岁月就好像被人封印了一样。
“神父,我过去一直活在阴影当中,只是在盲目地活着。”
“直到您在那天,赐予了我看见真理的眼睛。”
所以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呀?
“老约翰,你的父亲,他是如何去世的?”
“他?”
约翰的眼中竟然有一丝迷茫。
“他……”
“他与我们的事业并无关联,生了病没扛过去吧。”
这算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是因病去世的吗?”
“神父,我记得是这样吧?”
“您还亲自为他吟唱了圣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