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都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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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血债

林枝立在屋檐下,看大片的雪花落在院子里。

院子里的青石砖都被遮盖掉了,只剩一片刺目冰冷的白,压得残存的枯枝也摇摇欲坠。

她展开手里刚收到的信笺,草草扫了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朝云守在她身旁,见状忍不住问:“姑娘,怎么了?”

林枝不答,将薄薄的信纸递给她。

朝云脸上还带着疑惑,看完了信,也不由得咋舌:“这林尚书是真狠心啊。”

信笺是林枝安插在林府的眼线递来的,里头详细的描述了昨日到今晨林府发生的事情。

包括林霜和林炀昏迷不醒的被人抬着从祠堂里出来,佟氏哭得都快疯了,现在姐弟俩是死是活至今还没有人知道。

林枝拢了拢身上穿着的狐裘斗篷,抬手折掉了一根伸到自己眼前的四月雪的枯枝,细细的枝条早已失去了生命力,在大雪中苟活了数日,还是逃不过一死。

“是啊,真狠心啊。”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原本还以为,他真那么喜欢林霜呢。”

什么父慈女孝,也不过如此。

甚至都不用她出手,林家内部自己就要分崩离析了。

朝云道:“像林茂那种人,哪儿会真的喜欢谁呢?”

当年他能做出差点闷死林枝的事,现在同样能做出害死林霜和林炀的事,早晚罢了。

担心林枝为此伤神,她连忙哄道:“姑娘能早早脱离了他,是大福气。”

林枝倒不觉得伤怀。时间太长了,她早过了期待父亲疼宠的年纪了,对林茂,她如今只想让他偿还母亲的血债。

“近来无大事,倒是可以腾出手,好好跟他们玩玩了。”林枝碾断手里那截枯枝,面上仍是一片淡漠,既无憎恨,也无厌恶,“我再不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玩完了,那我还怎么报仇?”

前些年,林枝年纪尚小,一面要撑起风雨飘摇的永安候府,一面还要开铺子建商队,攒银子囤粮养马,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她对佟氏说的那样,她是真的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

现下倒是刚好,家国太平,宋辞不用上战场,她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等宋辞的消息,又值冬日,她不太爱出门,正好给自己添点乐趣。

朝云跃跃欲试:“那咱要怎么做?”

林枝低眸想了会儿,唤了青山过来:“自今日起,你派人给我盯紧了林茂和林霜,多注意与他们往来密切之人,若有异常,即刻上报。”

青山躬身应了声是。

林枝继续说道:“若我没有记错,在林炀出生前后那几年,佟氏跟林家二房走得很近,想办法查一下,双方之前到底有何往来,之后又为何突然老死不相往来。”

林家只林茂一人入了仕,二房是个扶不上墙的,全靠大房接济度日。

早年间双方往来还很频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系却好像断了。

林枝这些年虽然忙碌,但多少还是派人盯着林府,对林府发生的事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晓一二,不至于到要动手时,无从入手。

“把跟林茂往来频繁的官员名单也一并查清楚。”

青山又应了声是,刚想去安排,就见刚下朝归来的宋辞大步跨进了东小院,一身玄衣,束袖利落,眉眼如霜,端得是比这大雪纷飞的冬日还要冷漠。

他一进院门就看到林枝站在屋檐下,院落里满目的雪白,她披着件白狐裘,小脸也白,跟刚才九天上下来的天女一般,不似人间客。

“有什么事非要在屋外说?”他皱着眉走近,抬手探了一下林枝的额头,见没再发热才放下心来,但语气还是不太好,“昨夜还在发热,今日就站这里吹风,是生怕自己不受寒吗?”

“我没事儿了。”林枝知道他担心自己,也没同往日一样跟他犟,很乖的跟着他回到屋里,才又继续解释,“屋内燃着炭盆,太闷了,我就想出去透透气,就站了一会儿,没有很久。”

宋辞倒也不至于真的生气,只是脸色仍是不太好看。

林枝亲自给他沏了杯热茶,又问他:“今日怎的回来得这般早?”

“回来看看你,一会儿还要回兵部。”他喝了盏热茶,将从外边带回的寒气驱散了七八分,又看向一旁还站着的妹妹,问,“刚在外边跟青山安排什么呢?”

“冬日乏味,给自己寻个乐子。”她又给宋辞已经空了的茶盏里注了热茶,才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将刚收到的有关林府的消息说给他听,末了又道,“我已经放他们过了太久的安生日子了,也是时候搅一搅这摊浑水了。”

她迟早是要为自己、为母亲,向林府寻仇的。

宋辞心里有数,也不拦着她,只叮嘱道:“若是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跟我说。”

林茂毕竟官至尚书,并非心无城府、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愚蠢之辈,林枝一个小姑娘,再聪明再周全,要对付他,宋辞难免担心。

他倒不是怀疑林枝的能力,只关心则乱罢了。

林枝知晓他的心境,乖乖点头:“我知道,我不会逞强。”

宋辞看着她眉眼低垂,乖巧软糯的模样,又觉得心头发软,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说道:“不必手软,是他有错在先,无论你如何对他,都是他该受的。”

林枝一愣,待反应过来,又不由得失笑,说:“我才不会对他手软呢。”

屋外仍是大雪纷飞,碳火却将整间屋子烘得如同春末,暖融融的,极容易催生出人骨子里的懒怠,杀意也被掩盖起来,端的是岁月静好。

林枝已经解了狐裘,坐在桌案前,弯腰抱起蜷缩在她脚边睡得正香的,被养得圆滚滚的白猫,将它放到自己怀里,摸摸热乎乎的毛发,才又接着说道:“自祖母将我接回永安侯府起,我跟林茂就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我俩虽为血缘父女关系,实则却只剩不共戴天之仇。”

“这些年让他风生水起,妻妾儿女成群,不过是因为我们自顾不暇,实在无余力去理会他,不是因为我不忍心。”她说,“但这偷来的好日子,他总该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