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景和四十年白露，卫鹿舟产下一女，秦桓取名颐荷。

当卫鹿舟问道为何取为颐荷二字时，那人颇为得意道：“周易云，颐为修身养性。而荷为高洁之花，不沾淤泥。”

那人滔滔不绝的解释着，卫鹿舟心中，嗯...读书人是这个毛病。

“为夫想着若是个男孩儿，便叫颐竹。”

“我懂了，这次不用与我解释了。”

秦桓小心翼翼的抱起床榻的襁褓，粉琢可雕的小脸蛋，那双随了卫鹿舟的大眼睛忽闪着，白嫩的手指在口中吮吸着。初为人父的秦桓心中的某一处似是化成了一汪水。不禁逗弄道:

“小颐荷是最最漂亮的是不是呀。“

“哎哟，笑的这么开心，知道是爹爹呀，我的小颐荷怎的如此聪慧。”

......几日后

“少夫人，卫二小姐来信了。”小桃双手拿着信。

“交予我罢。”

语毕展信：

大姐姐安好，我是常乐妹妹。听闻姐姐喜得一女，心中甚是欢喜，母亲说满月宴时便可见到小外甥女，如今酷暑难耐，也要好好照顾身子。切莫贪凉，我给姐姐备了薄礼一份，外甥女的礼物也已备好，请姐姐静候惊喜。还有，祝大姐姐开心快乐。常乐笔。

这次笔迹工整，看得出来应是找了教习先生，应是为入宫前准备了...

半晌，卫鹿舟提笔：

常乐妹妹安好，你我已一年又半载未见，心中想念，你这小丫头应是又长高一点了。小娃娃名叫颐荷，待满月宴时你我再叙家常。也祝常乐长乐。鹿舟笔。

“小桃，找送信的小厮。”

“是，夫人。”

一月至，小颐荷愈发的圆润可爱了，刘氏亲自操办着孙女的满月宴。

秦桓夫妻二人至府门迎客。

“大姐姐！”

人未至声先到，大老远便看见卫府的马车，卫常乐探出个脑袋，举着一只手挥着。

马车还未停稳当，便见一少女便提起萝裙一跃而下，身手敏捷。

“姐姐，我好想你。”

“小姑娘家家，怎的一点也不....”

“哎呀，别念啦别念啦，在家父亲念，出来姐姐念。”

“好好好，我不说。”

卫鹿舟瞧着眼前的女孩，确实长高不少，感觉比自己还要高一截儿。愈发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

“走，姐姐带你看外甥女。”

“你与族妹叙话，我来迎客。”秦桓点头示意。

两姐妹一碰面，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常乐抱起小颐荷时，蹑手蹑脚害怕的样子引得卫鹿舟大笑。小颐荷被这突然一笑惊着了，扯着嗓子哭个不停。一屋子瞬间乱作一团。传奶娘抱走才渐渐止了哭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常乐惊魂未定，拍着胸脯顺着气。

“哈哈哈哈，常乐。”似是戳中了卫鹿舟的笑点。

“大姐姐！你还笑！”常乐提高了音量，娇嗔道：“我给颐荷亲手做了小木驹，待她大些便能玩了。”

说着便吩咐着下人去外头抬。

“还有哦，拨浪鼓也是我做的，还有磨牙棒哈哈哈，花椒木的，我可是问了上好的木匠。”

“还有一副金手镯，我请了工匠打了一个如意云纹在上面，你等颐荷大些再给她。”

“给姐姐准备的是我做的琴，知道姐姐钟爱弹琴，就是有些粗糙...”女孩儿滔滔不绝。

几个婢女抬着那副琴呈上来，卫鹿舟这才瞧见女孩布满茧疤的手。

卫鹿舟把女孩儿抱进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常乐。”

此刻，卫常乐放声大哭。泪珠连成线啪塔啪塔的掉落。卫鹿舟就任她哭着，安抚的拍着她背。

自知这一别便再难相见，她想问她一句果真想清楚了吗，想告诉她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这些话终是憋在了心里。

“别怕，姐姐一直在。”

“常乐知道。”

“常乐...”

“姐姐若是想念我，便弹琴吧。弹那首凤鸣榣山。”

“好。”

“那首曲子属姐姐弹得最好听，父亲为我请的乐坊教司都逊色于姐姐。”

“那姐姐再弹给你听。”

“好。”

卫鹿舟的指尖翩然落于琴弦上，幼时的卫常乐听完这曲子后，便嚷着要做个威武霸气的女将军，手持团扇作利剑，胡乱比划一番，叉着小腰奶声奶气道：“我卫常乐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女子！”

.........

景和四十年九月初一，宫中选秀。

卫常乐按例进了宫，中选，封为贵人。

皇帝赐了个静字。是为静贵人。

那夜，卫鹿舟收到了一封染着茉莉花香的信笺。信口用金粉烫了印。

徐徐展开：

姐姐亲启，我是常乐。当姐姐看到这封信时我约莫已在深宫了。身为庶女，成长至今，从未被轻视过。幸得父亲关照，母亲垂爱。从小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人精。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常乐。可惜世事无常，我始终不愿委身于谁，所以选择顺天意而行。许怀义于我来说，就像是父亲说的天上的星星，触不可及。他亦有他的鸿鹄大志，家国情怀。我从小便不爱读书写字，但我亦明白，于我而言的爱，便是放下。

望姐姐不要为此苦恼。

祝大姐姐平安快乐。

卫常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