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旧识
入眼是男式长袍的下摆，往上看。是一张从这个死亡角度看，依旧俊朗的过分的脸。剑眉星目，俊美无涛，只是稍显憔悴。蓝白色对襟窄袖长袍，衣摆和袖口是银线秀的腾云祥纹，腰间坠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白玉。周身气质却格外有压迫感，气度逼人。
秦溯。
陆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人，几乎破音：“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帮人找妹妹啊。”秦溯低头看着顾九，倒是生龙活虎的。生命垂危？濒死？看不出来，唯一能看出来的是，顾九这全身上下的东西，还没有他腰间的一个坠子值钱。
看着拧着眉毛的秦溯，顾九稍稍往旁边挪了些，脸色有点苍白。问道：“你怎么在这？我哥哥呢？”
“他们在南宫家呢。南宫峰一直说你在南城失踪了，他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我和顾玠一个字都不信，虽然南宫峰派的人行踪隐蔽，但是这小地方的侍卫实力实在是不堪入目，我们跟着就来这里了。顾玠往反方向去了，我刚刚给他发了个信号，应该马上就过来了。”秦溯回答完顾九的问题以后，转过头看向陆绯：“难怪我们说要见陆小姐的时候，南宫峰表情也不对劲，只说你身子不舒服。倒是你的丫鬟胭脂出来回了话，因为顾九的事情紧急，也就没太顾得上你这边。你为什么在这？”
难怪现在南宫家才派人来找顾九和陆绯，想来是迫于顾玠和秦溯几人的监视不敢行动。现在是被逼急了，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落日之森找。
顾九看了陆绯一眼，帮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秦溯表情不变，点了点头，看向顾九：“你为什么在这，又遇见了什么事情？”
但是这回陆绯却没办法帮顾九回答，因为具体发生了什么，顾九并没有完整的说出来过。
顾九只是沉默。
秦溯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一阵风掠过，她们坐着的秦溯站着的树枝一晃，又一个人落在了上面。来人长相面貌不输秦溯，温文尔雅，一身玄色窄袖长袍，手持长剑，未有多余装饰。双目却布满血丝，面上看十分疲惫萎靡，温润的气质掺上了一点忧郁和憔悴，居然更加吸引视线。
但是在看到顾九的一瞬间，原本灰败的眼睛里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光。十分急躁的伸手握住了顾九的手腕，用力到指尖发白。他这一突兀的动作，叫树枝猛烈地摇晃了几下。
“我们下去说吧。这树枝别真给踩断了。”秦溯看着顾玠终于有了一点精气神的样子，面上的紧绷感也散去了。说到底，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清算，也不急于这一时。
天知道，要是在这林子里真的找到了顾九的尸体……别说是面前这个小的了，南宫家那个还在跟南宫峰周旋的老的，怕是都得疯。
顾玠从来到这里起，眼睛就没离开过顾九，手更是一刻也没有松开过。顾九感受着手上的颤动，垂着眼睛说道：“别担心，我不是没事吗？”
顾玠红着眼睛，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嘴唇颤抖，几次张合，却还是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顾九……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旁边的秦溯声音低沉了几分。
陆绯左右看看，如果顾九没有出事情的话，顾玠不会是这副样子，连向来不着调的秦溯，面上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顾九仰着头看着顾玠，顾玠虽然眼睛里有了神采，但整个人还是一副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正准备张口说话，一道急促的叫喊声从一旁蹦了出来：“人在这里！”
这一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叙旧，四个人的目光齐聚在出声的人身上。那名侍卫却也不怵，脸上的表情还带着点傲慢。招手示意其他人一起围上来，甚至领头大喊道：“那边的两个小白脸！现在滚蛋，我们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我们可是南宫家的人，惹了南宫家，你们在南城……”声音还滞留在空中，它的主人却直接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整个人面朝下，脖颈上流下的红色液体在他身下的地上不规则的爬着，组成了一张粗糙的蛛网。
其余侍卫嗖地拿出了伴物，或刀或剑。
开口的人死了，剩下的人也忌惮了些，到底是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你是何人！这二位小姐是南宫家的人，我们带她们回去自是理所当然，你为何阻拦！”
出手的顾玠手拿着剑一挥，剑尖冲着说话的人，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却被震得倒退几步。顾玠脸色不佳，气势却不减分毫，他说道：“你不是领头的，但是我猜你们领头的人认识我，叫他过来。”
这些人不认识他和秦溯，无礼尚且情有可原。可是一个顾九，一个陆绯站在这里，他们既不急着查看两人的安危，也不询问两个人的打算。就这样急匆匆、无礼的要把人带回去。
算上顾玠来南城偶尔听到街边行人嘴里的东西……
他的妹妹，到底在南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顾玠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铁青。若不是留着这些人还有用，他恨不得……
出声的人目光闪烁片刻，面前的人样貌衣着不凡，定然有几分来头。此时需要判断的是，这个来头究竟会不会对南宫家造成不利，若是敌人他还乖乖去把老大叫过来，那可真是一个……
“原来是主家的少爷，小的们粗鄙不曾见过少爷们真容，这就叫我们领头的人过来。”看着后方的秦溯手里举起的令牌，讲话的人冷汗嗖的一下就下来了，连忙示意去找老大过来，转过身来又陪笑道：“二位少爷千万别误会，南宫家自然是担心几位小姐这才让小的们大张旗鼓的找人，不然何故事情办得这么着急呢？上头催的急，办事情也就潦草仓促了，见谅，见谅。”谄媚的笑容从他那张棕黑色的脸色挤了出来，颇为滑稽。
“是吗？找人怎么找到落日之森来了？人不是在南城丢的？”顾玠没有收剑，而他本人，此刻也像一把随时都要出鞘的剑一样锋利，富有攻击性。刚刚的脆弱随风而逝，找到了顾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边的陆绯看着顾玠，她从没想过，一向温润好脾气的顾玠，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不是怕顾小姐不小心跑到落日之森来了，实在是……毕竟顾小姐心智单纯，若是来了这个地方也是有可能的。”伸出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讲话的人陪着一张笑脸，可惜对面的人没有一点笑意。
两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尤其是证据就明晃晃的摆在这里。
“可是我看现在的顾九可不是傻子。”秦溯侧过头看着顾九，眼神灼灼。
顾玠一愣，去看被他牵着手的顾九。
“就算是傻子……”秦溯又补充道，“我看南宫家在城门处一再增加守卫，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有陆绯，南宫峰不是说她在自己房间休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如刀一样锋利的眼神直直刺向讲话的人，把他试图盖在肮脏事情表面上的表皮戳了个稀碎。
“没想到顾小姐意外来了一次落日之森，竟然恢复了。小的在这里恭喜二位少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树丛后发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不过听了叫人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