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瘟鬼（13）

“你是我的瘟鬼，当然要为我传播瘟症了。”黑袍人手一挥，一把刀出现在了李四手里：“杀猪宰羊的活儿你干过，很顺手是不是？其实杀人跟杀猪一样，没什么难的。”

“我……我不想再杀人了。”李四想要把手里的刀甩出去，可那刀像粘在他手上一样：“我愿意当您的瘟鬼，可我不愿意杀人。那些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有父母妻儿的，我不能……”

“这么说，你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黑袍人伸手，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立刻发出难受的声音。李四回过头去，只见女儿身体悬空，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他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是你的良心在作祟。”黑袍人道：“虽然我是你的主人，但我不愿意看你这么为难。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我治好你的女儿，你把你的良心卖给我。”

“良心？”李四低着头：“良心怎么卖？”

“简单，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就可以了。”黑袍人冷笑：“如何，我还是很体恤你的，我给了你可以选择的机会。”

李四静默良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来：“愿意！”

在黑袍人动手之前，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对方：“我只求您，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我是个很好的主人。”黑袍人用手一抓，李四被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明明不痛不痒的，但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离开他了。

是那些美好的过往，是那些幸福的瞬间，是那些与邻居们相互问好的热情的笑脸。终于，他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在他昏过去之前，他依稀听见女儿用带着哭泣的声音喊他：“爹爹！”

再次醒来，是在街角。

背后是冷冰冰的墙，左边是一条小路，右边则是一扇门。门是黑色的，上面有些斑驳。顺着那些斑驳的印记，他看到了两个铜环。再往上瞧，是一个瓦片松动的，低垂着的房檐。房檐上长着一些瓦松，瓦松的根从松动的泥土里钻了过来，甚至还带着一些小虫子。

目光右移，是一盏白色的灯笼。

灯笼里的光很亮，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他用手遮挡，顺便回忆他来这里的目的。

大脑一片空白，他好像失忆了。

他用力拍了下脑袋，却听见“哐啷”一声，顺着声音，他看到了一把刀。在握住刀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他的任务。

起身时，悬在李四头顶上的那盏灯笼“忽”地一闪，灭了。

戌时，柳韩山从书房出来，问了值夜的小厮，得知南锦衣仍未回来。他眉头紧蹙，问了小厮一句：“你说，我那未来娘子是不是后悔了，不想与我成亲了，借着出门办事的理由逃走了？”

小厮一脸尴尬，不答不行，答吧，又害怕惹少爷生气。思来想去，只能干笑着回了句：“少爷想多了，少夫人必定是被一些事情给耽搁了。对了，刚柳管家传话来，说是老爷跟夫人已经定下了您跟少夫人的婚期。只等少夫人点头，便可操办婚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均有我柳家的店铺，少夫人就算是走，她也走不到哪儿去啊。”

“此话有理，少爷有赏。去，帮少爷传个话，让厨房准备些吃的，少爷我要给少夫人送去。这京城里看似安稳，实则事端不断，我怕我那未来娘子忙活了一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饭早就做好了，是夫人吩咐的。”小厮喜恰恰的，“这肉的素的，煮的熬的，炸的煎的蒸的都有，夫人就怕饿着了少夫人，怕少夫人打从安平来，到了咱们京城不喜欢。”

“我娘倒是真心疼她这个儿媳妇，可她有没有想起少爷我？”柳韩山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少爷我也没吃饭呢。”

“奴才叫了，叫了您好几声呢，这饭菜都给您送到门前了，是少爷您不应声，不出来啊。”小厮摸着鼻子：“少爷您在书房里忙活什么呢？”

“少爷我能忙什么，我当然是看书了。”柳韩山道：“你家少爷我好歹是县令，这每天要忙的事情，要破得案子很多，不看书如何长学问，不长学问，如何做个好县令。去去去，赶紧给你家少夫人装些吃的，再让他们套一辆马车，要家里最好的那辆。”

“少爷真疼少夫人，看来咱们府里喜事儿得提前了。”小厮乐滋滋地下去准备了，等柳韩山换完衣服，这食盒准备妥当了，马车也备好了。

出了柳府，走了没多远，就听赶车的小厮嘀嘀咕咕地说了句：“这出门儿的时候还不觉得冷，怎么一下子就冷成这样了？我这衣裳也不薄啊。”

马车内，柳韩山看着突然出现的女鬼有些目瞪口呆。此女鬼，长得倒不恐怖，既没有双目充血，也没有垂着舌头，除了面容稍显苍白外，她与寻常妇人无异。

女鬼亦没有做惊吓他的举动，而是对着他跪了下来。柳韩山看着她，心说：“这鬼是谁？这是什么情况？就算是有求于我，也不用一见面就下跪吧？这百姓跪他，是在公堂上，他接受的还算心安，可这女鬼跪他，他莫名地就有些怕了。”

正要唤女鬼起来，却听她说：“小妇人并非有意来吓公子，只是除了公子，这满京城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得见小妇人，听得见小妇人说话。事出从急，小妇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大姐请起，有话咱们慢慢说。”柳韩山想要伸手扶她，手指却像是触碰到了寒冰一样，冻得缩了回来。

“没伤着公子吧？”女鬼赶紧问，顺带着给柳韩山磕了个头。

柳韩山见她跪着不起，便不再强求，尽量用缓和的，商量的语气问她：“你来找我，可是要我帮你什么？”

女鬼掩面抽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李四的娘子，我想求公子帮我救下李四，救下我那可怜的女儿。”

“李四？是当街行凶，从官衙里逃狱的那个李四？”柳韩山起身，没留神头被撞了一下：“你来找我，可是知晓李四的下落？逃狱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是有隐情，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女鬼开口道：“有人胁迫我夫君，让他在城里……”

女鬼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股力量从马车里拽了出去。小厮吓了一条，赶紧控住马。柳韩山紧跟着出来，只见女鬼仰面躺在地上，脖子上多了一根不知道是打从哪里来的黑色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