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不幸还是好运
有些记忆，即使不愿想起也会在某个时刻悄然浮现。
“你既是好运的化身，又是带来灾祸的使者。”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国王如此对男人说。那年，男人大兴土木，为至上真神建立起宏伟的宫殿，在取得神明百年庇佑的光鲜下，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在工地中滋生，很快肆虐至国家全境。数万人因此死去，而他们的父亲————前任国王也在其列。
“我们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因为你也并非自愿，而是命运所致。但我的儿子啊，倘若你还心存善念，那就远离人群吧。到山里去，到荒野里去，去个无人寻觅的地方，别再回来。你的光芒太甚，一般人靠近都会被灼伤。”
临终时刻，在群臣的簇拥下，老国王没有回忆过往，也没有畅想未来，只是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在留下这句话后便安然辞世。
清晰记得，老国王是笑着走的，那是男人唯一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笑容。这个平庸的国王一生都平平无奇，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唯一最大的念想恐怕只是能和他的王后好好过日子，而这个念想自从男人出生起便成了妄想。
男人自此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自我流浪。扎身于荒野，没过多久荒野上高耸起新的城市；躲进深山里，也会莫名奇妙在身边围聚起一帮载歌载舞的人们。他就像一块磁石，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有人跟在后面，怎么甩也无法甩掉。
因为寂寞，他开始试着去坦然接受，去结交新的朋友。
可是————
“救我啊，快救我！你不是好运吗，总会想到办法的吧？”
女孩被压在巨石下，下半身血肉模糊，可脸上仍满怀希冀，抓着拉尔克的手不放，相信这个好运的男人会拯救自己。却不曾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好运，带着他们找到隐藏的房间，她或许便不会被遇险，或许今晚他们还在继续在酒馆里欢唱。
知晓自己无能为力，男人所能做的，只有别过脸去，不让任何人看见泪水在他的脸颊流淌。“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至死都没松开手。
又是相当漫长的一场流浪。男人开始学会如何编织谎言去掩饰自己，学会用微笑与人保持距离，几人的生命为他终于丈量出一个安全的界限。或许他将一直一个人活着，倘若那个女人不出现的话。
那是一个相当自来熟的女人，全身红的像一团火，脾气也爆的像团火。自己究竟如何认识女人男人已经无从得知，那一日他们在酒馆喝的烂醉，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说不出来。只记得他们后来似乎惹了麻烦，对方的人把他们围了里一层外一层，两人一路从屋里打到屋外，一直打到天亮，索性便一起坐在人堆上看日出。
“我看咱俩这么投缘，不如合伙干吧？肯定无往不利！”太阳照在女人身上，头发是红的，衣服是红的，身上血也是红的，活脱脱是个疯子。
可偏偏男人便是被这个女人所吸引了，他喜欢她不顾一切的疯样子，喜欢红色。但一想到自己的好运，他的心情便又成了灰色。
“我是好运没错，可跟着我的人都会倒霉的。”
“怕啥，我厉害得很，你尽管找些麻烦好了！”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大大咧咧向男人伸出手，“我叫帕瓦·莱德，小子你呢？”
如果是她，或许真的可以。
低头望见自己脚下人堆的高度，男人心中萌生出如此想法，因此他微笑着紧紧回握住女人的手。“我叫拉尔克·菲尔德尼，要是哪天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咱就走着瞧吧！”二人在晨曦中哈哈大笑，整个街道上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有不满的人皱着眉出来抱怨，但一瞧见他们脚下鼻青脸肿的打手，便都识相的退了回去。
“那我们要干些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去当冒险者吧。”
“可以，我就喜欢的刺激的。”
自此男人便不再孤单，和帕瓦一起成为了冒险者。
拉尔克曾经以为这个选择或许是正确的，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他越发意识到自己从来只能得到一个错误答案，帕瓦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起初帕瓦遭遇到的不幸还停留在小打小闹的程度，可伴随二人关系的进一步加深，问题便逐渐严重起来，即使强大如帕瓦身上受的伤也在一点点增加，只是大大咧咧的女人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琐事，只会因为对手的变强而感到开心。
拉尔克曾抱有侥幸，认为女人的实力还足够强大，暗中将分别的时间一拖再拖，终于有一天在地下城中遇到了魔神。
毫无疑问，那绝对是常人无法触及到的至高存在，是足以杀死一切的怪物，即使是帕瓦在祂的手下几度就要死去，虽然最终还是靠着侥幸杀死了对方，可这件事也让拉尔克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不然那一天终究还是会到来。
因此趁着女人养伤，拉尔克从冒险团中不辞而别，只身一人来到了霍利兰德，冀求他的好运能让他在这里找到摆脱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不知是命运作弄，还是单纯的巧合，帕瓦也跟着来到了这里，甚至二人又做起了搭档。
不，这绝非巧合，而是命中注定。正如他之前所想，问题自始至终便就只有一个错误答案。
————时间回到现在。
“大姐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从回忆中折返，拉尔克悲伤的问帕瓦。
“当然是找人打架啊？”帕瓦不假思索的回答，她有些疑惑的看一眼男人，不明白他为何情绪落差如此之大，只当是被吓到了。“咋了，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突然想起了些事情，还记得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跟着我会死的，你不该来来着。”
“我知道，放心吧，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怪你的。”帕瓦不以为意的拍拍拉尔克的肩膀，说罢便朝着神人走去。
望着女人背影，拉尔克闭上双眼，紧抿着双唇。片刻火光亮起，在爆炸中，他才缓缓睁开眼，竭力想把眼前女人的模样印在心底。
“你不明白，这一次真的会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