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与祀
“太史,快与孤说说大祭司准备得怎样了?”
广场外身穿古旧玄衣勋裳头戴冠冕的中年刚看见太史出来就急忙把他拉到身边询问了起来。
“回禀陛下,大祭司与少祭司已准备妥当,时辰一到便开始祭祀天地。”
太史先躬身跪拜随后才慢悠悠的回复天子的话,可是看见天子身上玄衣的线球,心里不住感叹天下四分五裂礼崩乐坏,天子身披旧衣三餐愁苦。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询问过大祭司,少祭司更是给出答复,陛下所求之事上吉。”
天子听到太史的话顿时眼中泛起光芒,双手藏在玄袖中压下心中的愉悦,点头说到。
“既然如此孤便安心了,太史我们先回吧。”
太史愕然,躬身急切问到。
“陛下,不亲祭大典?此事不妥呀,此乃周礼……”
“不急,齐王大军已至洛邑城外,齐王此刻更是在孤的宫中等候多时了。”
太史听闻吃了一惊,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躬着的身体没有挺直继续说到。
“陛下是想与齐王同祭天地吗?”
天子先是伸出手扶起躬身的太史,安抚到。
“孤已经得到齐王进城前传来的信件,齐王只是来参加祭祀大典,有事想禀问昊天,祭天这种操劳的事情还是由孤亲自来的,太史安下心来。”
说罢转身走回宫内。
天子穿过广场边上矮墙连接宫内的门洞,说是宫殿其实就是一个三进的巨大四合院。
天子进入四合院内,最左侧最大的房子便是议事殿了,他抬腿迈进殿内,挺直腰杆尽量保持着天子的威仪。
房间内端坐着一位华贵勋裳的中年人,看见进来的人后,他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作势要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天子,开口道。
“臣,拜见陛下!”
天子见状,也顾不得什么天子的仪态了,只好连忙快步走来,双手搭上中年的手,止住中年跪下的动作。
“欸!齐公何须如此大礼,当年若不是得齐公和晋公,孤怎得重返这都城的机会。”
中年听见也不接话,笑了笑两人落座。
天子打开案子上的壶翻过壶盖,往里面到处一杯水,拿起壶盖的两只足递给了齐王。
“陛下近年过得可好,臣下的祭贡可都足够?若是不够臣下命人再送些过来,臣知道陛下自小节俭,可是这祭天之事乃是年中大事,各路诸侯都是十分看重,这次臣带来新的玄衣勋裳……”
齐王边说边从自己的壶中倒水进壶盖,递给天子两人喝了一口,天子落座才开口回复。
“齐公,放心各国年年上贡,孤过的滋润,只是这礼服乃是当年晋公从孤那不孝兄长处夺来,还与孤的……”
齐王扬了一下眉毛,见天子有点油盐不进,铁了心抱紧晋王这根大腿也只好作罢不再试探。
“陛下,臣这次来参加祭祀大典,并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求贤若渴,想禀问天地,求得一位圣人降世,助我齐地摆脱贫瘠……”
天子听着齐王在这尬聊感觉无聊,心里悬着的弦松了下来,看来今天最危险的终是过去了。同时内心也在吐槽齐王无耻的嘴脸,你齐地贫瘠,国力羸弱,那孤咧?是不是该弱的拿根绳子勒死自己算了!
天子一边听着耳边齐王的垃圾话,一边看着自己的袖子,右手不住搓揉着袖口的线头,线球在指尖越来越大越来越圆。
他抬头羡慕的看向齐王身上华贵的玄服,心里又想着,不知道齐王的衣服这么漂亮这么新会不会起球。
齐王也察觉到他走神了,只是仍继续尬聊安抚着这位身世飘零的天子,如果知道天子现在惦记着的只是他身上的礼服会不会起球,他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用腰上的玉扣抽死这位天子。
要知道他齐王的礼服可是齐国礼司,每年织造一件,一年穿不上几次的,要是露出点线头,底下礼司的女官都少不了一顿鞭子,最底下织布的奴隶更是直接会被处死。
铛铛铛的编响中断了两人的尴尬。
天子起身说到。
“时辰到了,请齐公一并参加今年的祭祀大典吧”
说罢便抬手邀请齐王一起走向存放九鼎的广场。
齐王刚踏进广场,目光便离不开那九尊大鼎,眼睛迸发着精光,心里不住激动。
他看了一圈相对狭小的广场,心里不住冷哼着,这九尊大鼎就应该放在他齐王宫前的广场上,祖上恒公建的那个广场仿佛就是为了这九尊大鼎量身定做。
齐王有些激动捏了捏拳,只要求得圣人到我齐国,凭我齐国的国力,定能一扫各国,一统天下。到时候,他撇了眼边上的憨笑的天子。
“九鼎当真雄伟壮阔,九州果如先祖恒公所说玄妙无边。”
天子一听心里咯噔,又来!这些人一天天有完没完,让不让人安生了。
“齐公看来甚是喜欢这九鼎,诶,可惜晋公也喜欢,孤也不能厚此薄彼,不能送与两位,毕竟这九尊鼎怎么分也不好分。”
听见这话,齐王也不恼,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句。
“确实不好分,帝禹当年得天地造化,造不世之功,留下的神器,就应该像他一般亲手夺得这天下才有其中的乐趣。”
听见齐王这毫不遮掩的话,边上小透明史官又气又怕,悄悄在竹简上记录了下来。
此刻高台上传来一些惨叫与闷响,三人走上高台,只见一群军士在司礼的指导下一个个降吴王祭天的奴隶以各种方法杀害。
有的被烧死,有的淹死,有的被青铜剑刺穿心脏,有的被逼着咽下泥土,有的被木桩打穿身体。
惨叫不绝于耳,祭台上宛如炼狱,鲜血与屎尿掺杂在一个个赤身裸体的奴隶身边,还没被祭天的奴隶一个个瑟瑟发抖,被兵士五花大绑,看押着。
有些看押的士兵不忍看到如此人间炼狱,都闭上了双眼,虽然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战士,可比起这些残烈的死况,战场上搏斗而死的战士,残缺的战友尸首,都像是没死透的人而已。
渐渐的奴隶已经没人再叫唤,他们眼神空洞,神志不清。复杂的献祭方式,层出不穷的死法已经击溃了他们的心房。
血气与腥味逐渐充斥着高台,随着最后一个奴隶的死亡,天色变得有一丝异样。
行刑的侩子手看着天空,不知道是血水沾蒙蔽了眼睛,还是天空真的变成赤紫色。
而天子齐王三人,则早早走过高台,进入高台内唯一的房间。此刻房间内情况好了不是,只有一堆动物的尸骸,可是已经被处理干净了,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被献祭的动物摆在祭台的案子上,少祭司在祭台上站着,或者说坐着?
他以极奇古怪的姿势,左脚向外拐曲站着,右腿又作盘坐之姿。左上右下的分别于胸前额前掐印。
天子齐王三人在司礼指引下来到大祭司边上,齐王有些奇怪,正想向大祭司发问,司礼以手禁声,齐王发现他原本已经发出去的声音像是被封在口中出不去。
房间内干净的祭台与各种极品的尸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司礼打开门,从原大祭司左一那位弟子手上接过一鼎鲜血。
门外的炼狱与门内无尘的洁净仿佛有一个结界,屋内的人谁都没有在意屋外令人作呕的场景,连天子齐王三人都在司礼的指导下开始各自的分工。
“齐王,所求何事?”
突然祭台上的少祭司发问打破了屋子的寂静。
“本王想为齐地求得一位圣人!昊天大帝绝地天通,天神不出,乱世不断,人间浩劫,寡人想为苍生求得一丝生机!想问昊天何以成圣?”
齐王的话好像打破了屋内屋外的结界,众人闻到了屋外血腥与恶臭,听见天空中低沉的雷鸣。
不知何时原本万里晴空已经被乌压压的厚云笼罩,云朵盘旋祭台上空不断盘旋,逐渐形成一个漩涡,若有若无的血气冲上云霄。
少祭司听到齐王的话头不住的摇晃,礼冠上的珠链被他有节奏的甩动,滴滴答答的碰撞在一起。
“昊天在上,后土大德,身祭天,魂祀地,血引天通……”
少年嘴里小声嘀咕念咒,司礼抬起鼎在他头顶,突然放手,鼎就那么悬着,随着鼎内血腥扩散,少年逐渐没有了声音。
此刻少年额边太阳穴上渐渐渗出水珠,汇流成汗液划过他饥黄瘦弱的脸庞。
站在最外圈的太史现在才趁机真正仔细看清少年的脸,内心的想法却是看来少祭司真的没吃过饱饭,看看这脸。
来到大祭司的身边半个月,还是这饥黄的肤色,听说一天五顿,顿顿吃肉,都还是这脸色。
昊天啊,若您听见我的话,您就发发慈悲吧,结束这纷乱的时代,人民饥廋如柴,连年战乱。
想到这他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齐王,心中继续默念,外有戎敌,内有诸侯。这天下何时能平,国泰民安。想到此处他不由想起自己的老师。
一个高大孔武的身影浮现在他心中,齐王不是求贤若渴,想得圣人帮助吗?唔师难道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昊天告诉少祭司的人会是老师吗?
他有点期盼的看着少年,突然却吃了一惊,差点想叫出来。
只见少年七孔流血,已不是刚刚流汗那般模样,身上汗毛竖起,汗血浸湿了洁白的礼服,白里透红,诡异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