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人到中年
早上徐朗正要出门，于文娟急匆匆从厨房跑出来，手里举着个保温杯：“等等！把这个带上。”
“这啥啊？”徐朗一脸懵。
“枸杞水，以后你就喝这个。泡两次就换新的，小包装我放你包里了。”
徐朗直皱眉：“我喝这玩意儿干啥？我身体好着呢，昨晚你不是试过了吗？”
昨晚于文娟打完电话，又钻进厨房熬中药。结婚五六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她最近又开始喝中药调理。半夜徐朗都睡下了，于文娟喝完药钻进被窝，从背后抱住他，小声说：“守一，到排卵期了...”
徐朗又不是木头人，更何况看着媳妇为了要孩子这么拼命，他哪能不动情？
早上于文娟醒来时，愣是记不清昨晚是几点睡着的。想到自家男人这么卖力，怕他累着，特意给他泡了枸杞水。
想起昨晚的事，于文娟脸一红：“让你喝你就喝，我还能害你啊？快走吧，费老该等急了！”说着就把徐朗推出了门。
徐朗站在门外直摇头：“哎，你这人...”
到了地下车库，费墨已经在等着了。
徐朗把保温杯往扶手箱一塞，发动车子。
费墨瞥见保温杯，打趣道：“哟，现在出门还自带水杯了？”
徐朗尴尬地笑笑：“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呗。”
“真泡的枸杞？”
“可不，老婆的爱。”
费墨深有体会。每天晚上李燕逼他喝中药，那滋味比上刑还难受。昨晚本来高高兴兴回家吃饭，结果饭后又得喝药，好心情全毁了。
俗语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李燕刚四十出头，正是如饥似渴的年纪，可费墨已经三四年没交公粮了。这可把李燕给急坏了，到处寻医问诊找各种偏方想让费墨雄风再起，可惜却没找对“良药”。
“知足吧你！”
想想自己喝的是中药，比枸杞水可难下咽多了，费墨笑着摇摇头。
徐朗拎着保温杯刚到办公室，助理小马就跑来说：“段总说昨天咱们报的三个选题都不行，让重新选。”
费墨一听就炸了：“这不就是报复我吗？就因为我昨天给他改了几句诗！”
说着还学着段大可扭捏的样子比了个兰花指，气呼呼的说道：“守一啊，我可以退出吗？”
徐朗笑道：“费老您可是咱们节目组的灵魂，要走那也是我走啊。”
费墨说：“别，你还是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消消气，”徐朗拍拍他肩膀，“咱们再想几个选题。要是他还刁难，我陪您一起走人，爱咋咋地！”
正说着，电话响了。一接是老家大哥严守礼：“守一啊，牛三斤他爹走了，要随点人情费。你给俺打两千块钱，奶奶说了，这钱得你一个人出。”
听到牛三斤这名字，徐朗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他媳妇吕桂花的影子，鬼使神差问了句：“吕桂花回去了吗？”
“回来啦！带着闺女一起。哎哟我跟你说，她闺女现在跟她妈一般高了，看得我直晃神。不过还是比不上年轻时的吕桂花那么勾人，长得有点怪...”
徐朗皱眉，这都聊的些什么，赶紧打断：“行了行了，我回头把钱寄过去。你照顾好奶奶啊！”
挂掉电话又给于文娟打了个电话，把事说了一遍让她抽空把钱汇过去。
没想到费墨对徐朗突然问起吕桂花产生了好奇，非要问问原因。
徐朗眯着眼睛回忆道：“那年我才十四，骑着自行车驮着表嫂吕桂花去镇上打电话。到了邮电所，电话好不容易接到矿上，吕桂花对着话筒就说‘俺找牛三斤，他是俺男人’。”
“矿上接线员说‘矿山几千号人不好找人，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替你广播’。吕桂花哪好意思说私房话，便把电话塞给了我，跟我说‘你问问那老头，你三斤哥啥时候回来’”
徐朗咧嘴一笑：“我当时扯着嗓子就喊‘俺嫂子吕桂花问牛三斤还回不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对面就撂了句‘回头通知他’，咔嚓就把电话挂了！”
“就问了一句‘牛三斤还回不回来’？”费墨追问。
“对，就这一句。”
费墨突然站起来转圈，猛地一拍大腿：“有选题了！就做这个！”
他详细解释“打电话”这个选题：“你们仔细想，从打电话这种简单的惦念里头，渗透的东西是什么？是心灵的孤独。这种孤独具备传染性...”
徐朗也对费墨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当教授的人，小媳妇思念丈夫打个电话，这么普通的一件事，都能被他挖出这么深的哲理。
在费墨的计划中，这个节目不但要做，还要深入现场，到严家庄去就地取材。
当新的选题报给段大可时，这货又阴阳怪气了几句，但最后还是同意了。看他那德行，徐朗差点就想用点“特殊手段”治治他。
选题批下来了，费墨一拍大腿：“今晚参加完薛总的送行宴，咱们立马动身去严家庄！”
节目组的蔡导有点懵：“这么着急？”
“夜长梦多！”费墨话里有话，显然是怕段大可再搞什么小动作。
徐朗爽快地应道：“成，听您的，吃完饭就出发。大家都回去收拾收拾。”
回到家，于文娟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大方得体。
“文娟，跟你说个事儿。晚上吃完饭我和费老直接去河南录节目。”
“河南哪儿？”
“严家庄。”
“去那儿录什么节目？”
徐朗把打电话时提到吕桂花的事儿说了，“费老一听就来劲儿了，非要去找找当年的故事。”
“那我也一起去吧？正好想回去看看奶奶。”
“连夜赶路太辛苦了，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儿。”于文娟说着就开始收拾行李。
“哎，你现在收拾衣服干什么？吃了饭再回来一趟不就得了。”
徐朗开车带着于文娟和费墨两口子到了饭店。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李燕本来还精心打扮了一番，难得跟丈夫出来应酬。结果来了才发现，除了刚开始跟薛总喝了杯酒，之后就干坐着吃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悄悄对于文娟说：“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坐得我腰都酸了。”
费墨一听媳妇这么说，马上提议：“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走吧？”
徐朗点头：“行，我去结账。”
正要走，薛总带着一男一女过来了：“别急着走啊！介绍一下，这位是熊猫出版社的贺总，我老同学。这是编辑伍月。”
徐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露肩裙子和高跟鞋，浑身上下都透着女人味。
贺总和伍月跟徐朗握手。薛总说：“老贺想约你出本书，现在名人出书可火了。”
“我哪有那本事啊。”徐朗推辞道。
贺总举杯：“严老师别谦虚。来，伍月，咱们先一起敬严老师一杯。”
徐朗端起果汁，笑道：“我晚上还要开车，不好意思。”
薛总把徐朗拉到一边：“实话跟你说，老贺答应我，只要你出书，他就给我出回忆录。我都退休了，你就当帮帮我。”
徐朗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
“够意思！”
回到座位时，正听见费墨在跟贺社长聊出书的事。费墨写了本美学专著一直没机会出版，可贺社长明显不感兴趣，一见徐朗回来又热情起来。
“严老师，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有一说一严守一》。首印二十万册，稿费先付一半。”
徐朗摆手：“贺社长，这事您让我考虑考虑。要说出书，您该找费老这样的专家才对。”
费墨脸色不太好看，贺社长打了个哈哈：“严老师真会说话。”转头对伍月说：“约稿的事就交给你了，这可是全国人民期待的大事啊。”
伍月朝徐朗嫣然一笑：“严老师最体贴了，肯定不会为难我的，对吧？”
她看徐朗的眼神被于文娟尽收眼底，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徐朗察觉到妻子的沉默，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我是不是爱刁难人，你问我爱人就知道了。文娟，你说我是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