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痴妄

那个好看的人每天都过得很疲惫，白阮阮并不是没有察觉，所以她只要清醒的时候，就会陪在那个人身边，想让他高兴，不要看起来那么伤心了。

可收效甚微。

每次他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时候，白阮阮都能从他眼底看出一种无声的忧伤。

仿佛能灼伤人。

她心里很难受，却没有一点办法。

如今听到自己新交的这位奇怪的朋友说，有办法让那个好看的人不再那么疲累，白阮阮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从了轮转镜的“建议”，决定以后独立一点，别什么事都让他替自己操心了。

每天的两碗药全都一口气喝下去，哪怕没有好吃的肉肉。

困了的时候自己到床上睡，不再让他抱自己过去。

嗯，就这样做。

白阮阮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可当她看到君止的那一瞬间，心头一直萦绕着的淡淡的委屈，终于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眼眶红红的，嘴巴撇着，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君止立马慌了，小跑着过去抱紧她，问她哪里不舒服。

白阮阮说不出话，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想永远被他抱着，可是……

白阮阮哭累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就这么睡了过去，这一睡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时刻准备着的太医们再次被紧急召进了宫，不用想都知道，能让皇上如此着急的，全天下怕也就那一位。

只是让人很奇怪，明明前些天娘娘的脉象已经好了许多，怎么还没过半月，又成了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太医们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轮转镜，飘在一旁也是满脸焦急。

……它也没想到，失去记忆的白阮阮不仅变成了傻白甜，还变成了心思脆弱的小可怜啊。

只是说让她不要那么喜欢君止，就难受得晕了过去……

轮转镜内心一阵恍惚，觉得它和这个世界，肯定得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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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皇贵妃娘娘好像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好运，整整七日，脉象一天比一天衰弱，再也没有醒过来。

太医们跪倒了一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知谁先提了一句“药石罔顾”，几日来强装镇定的君止再也忍不住了，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大吼着让太医们滚，可他们离开宫殿的前一秒，分明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天晚上，白阮阮短暂地醒过来了一会儿，旁边只有君止目不转睛的守着她，其余人全都撤了下去，谁都知道，这可能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最后能相处的时间了。

君止在看到白阮阮睁眼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的阮阮恢复了记忆，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说：“我不会离开，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只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你再等等我，好吗？”

“好。”君止轻声应着，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白阮阮笑了笑：“你要好好地活，等我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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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消失了许久的皇上终于重新露了面，朝堂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早在很久前便听说，皇上曾当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的面，说若是皇贵妃娘娘出了什么事，那他绝不会苟活。

……大臣们也是操碎了心，生怕皇上没扛过去。

好在皇上并没有轻生，大衍还能继续传承下去。

只是他们发现，皇上似乎变了一个人，好似他生命里的光永远消失了，浑身只剩下了冷漠，像万年无法消融的寒冰。

早朝第一天，皇上宣布追封皇贵妃娘娘为大衍皇后。

“追封”这两个字，让所有人一阵恍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除此之外，整个早朝，皇上再没有提关于皇后娘娘的任何事情。

临早朝结束，礼部尚书委婉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准备丧仪……话还没说完，便被神色阴沉的君止用奏折砸在了额头上。

“朕只说一次，皇后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会回来的，明白吗？”

“……”

“这……”

大臣们互相对视着，满脸惊恐。

皇上怕不是……得什么臆症了吧？

已经死了的人，难不成还会死而复活？

君止却懒得和他们废话，转身离开了金銮殿。

他的脚步越来越迟钝，最后再也迈不动了，缓缓抬起头，忽然怔了一下。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原本被种在这里的各种毒草早被白阮阮拔了个干净，如今种满了白阮阮最喜欢的白色蔷薇花。

花朵迎风摇曳，开满了整个御花园。

……阮阮，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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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开始，早朝又恢复成了一日一次的频率，最痛苦的莫过于大臣们，体会过了早上偷懒的日子，如今每天早晨如何起床，就成了最难克服的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无比羡慕皇上，似乎永远都不会累。每天都是第一个到金銮殿，最后一个离开，弄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心中羞愧不已，便在内心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更早到！

然后第二日还是没有皇上快。

大臣们不服气，仿佛攀比了起来似的，一天比一天来得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

后来他们知道，皇上之所以每天都第一个到，是因为他从来没离开过。

一连几年，他都睡在金銮殿里。

后宫成了所有人心中一个禁忌的词汇，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他在位二十年，贤明果决，事必躬亲，将大衍带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一切赞美的词汇似乎都能用来形容这一位君主，唯独“爱民如子”这四个字，和他沾不上一点关系。

新入朝的官员曾私底下吐槽，说他们这位皇上至圣至明，唯独有一点，他似乎一点都不懂爱，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气息。

只有为数不多的老臣们摇头叹气，内心一片苍凉。

他哪是不懂爱，他分明是……太懂爱了。

原先太医院的太医也告老还乡了一部分，临走前，曾特意交代新入太医院的人，让他们一定时刻关注皇上的身体，他时常劳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已经影响到了心神，很容易出事。

年轻太医不太明白，疑惑地问：“为何不告诉皇上，让他多注意休息？”

老太医什么都没说，摇着头离开了。

后来，他们终于知道了老太医未说完的话。

有人穷极一生都在等一个不可实现的愿望。

她说会回来，他便一直等着。

日月轮换，沧海桑田，他一个人守着这个承诺，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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