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恩怨成空
中军黄色的营帐外，将士们肃立两侧，迎接他们的敌人。
营帐里，一灯幽然。那个男人正在喝酒，听到传报，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望着那女人一步步走近，他的眼里露出异样，那是男人遇见美丽女子所应有的艳羡。处在悲凉中的锦川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异样，她被他明黄色的衣服刺到心痛。
“你赢了……”
曾茂目光停留在锦川脸上，收敛那份惊艳，表情显露出刻意的严肃。
“公主，你受惊了。”他干巴巴地说道。
“苏晖他们你打算怎么处置？”锦川一只手示意曾茂不要走近，垂下一只手，悄悄地握紧匕首的把柄。
“苏晖战败拒绝投降，后来看了徐太后给他的亲笔信，让他以大局为重，放下执念，切莫因一己恩怨使黎民百姓遭殃，更怕国家陷入动荡给契丹人乘虚而入的机会，那样才真的辜负睿武皇帝的心意……他看完信，大哭一场，诚心归顺，朕赦免了他的罪。”此曾茂装腔作势犹如背书般一口气说个不停。
“江枫呢？”锦川紧问一句，她等的不耐烦了，药性发作，肝肠绞痛，豆粒大的汗珠往下掉落，脸色煞白，视线开始迷糊，人支撑不住，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立。她怕等不到那个答案。
曾茂走过来询问：“你病了吗？”
锦川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曾茂趁便将她搂入怀里，他陌生的眼神让她诧异，“江……枫呢？他还……活着？”
“嗯。”曾茂刚嗯了一声，随即感到腹部有一冰冷的物体刺入，低头一看，是锦川的匕首刺中了他！他眼里满是惊恐和疑惑，明明来之前说好招降的，怎么变成送命的结局？他的怪异表现也彻底惊醒锦川，他可能不是真的曾茂，但已经迟了，她用尽了力气人已虚脱，鲜血慢慢从嘴角渗出，意识陷入昏迷，耳边似乎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大叫：“救救我！救救我！”
天昏地暗，所有的光线泯灭，所有的声音消失，所有的荣辱成空，所有恩怨了结。紧接着，眼前忽然一亮，她看到未婚夫从外面缓缓进来，向她伸出手……
“锦川！”庄笙听到营帐里的呼救声，飞奔进来，抱着地上的锦川懊悔万分，江枫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是我错了！我一心想化解你和他的恩怨，才让他派个替身来，原以为你会一刀下去出口恶气，却没想到你最不想放过的人是你自己！丫头，我错了，我该赶在他们之前去见你……”他用衣袖替锦川擦血，和着泪水越擦越多。
“庄大哥，别自责了……”随后跟进来的江枫忍着泪劝慰，他俯下身凝视着已停止呼吸的锦川，也用衣袖去擦拭她脸上的血水，替她理顺蓬乱的头发，她的嘴唇乌黑，七窍流血，生前那般爱惜容貌，却狠心送给自己一个残酷的结局。苏晖虽降，却不再出仕做官，他选择了卸甲归隐。而她，归向何处呢？愿她魂梦告知去向哪里……
罗姚闻声带兵冲进来，早知皇上武艺不凡怎么会被一个服了毒酒的女子刺杀？他疑窦丛丛，即刻要拿下庄笙和江枫，“你们打陪同皇上来到军营就神秘兮兮的，怕是早有预谋弑君谋逆吧！”
庄笙从怀里掏出密函递向罗姚，罗姚认得这信封和字体，他打开来看，也确实是皇上的笔迹：礼待道长及其友人，一切事宜听从王爷派遣。罗姚仍旧将信将疑，每个人都像绷紧了的弦，只待一触即发。江枫悄悄按着剑，准备一场厮杀，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角落里曾泉的脸上，“王爷，皇上一心想化解与公主的恩怨，才有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你当时也在场，可以证明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皇上。”
一直冷观事态发展的曾泉缓步从假曾茂身上跨过来，笑说：“我可以证明他不是我皇兄，我们来时，皇兄已经从寿州城收兵回京都去了。”他虽然笑着，眼里却闪烁着寒光。
庄笙不理会众人，他抱起锦川遗体走向营帐外，天气热，他想连夜赶回都城将她安葬，她生前那么爱美，他怎么舍得她容颜走样。江枫知其意，低沉的声音对曾泉说：“请给我们两匹快马，想必王爷还记得皇上临走前的嘱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即刻送公主回都城！”
“好！”曾泉吩咐下去备两匹千里马给他们，另给了一张前朝的通行令牌。
待江枫他们走后，曾泉拍了拍罗姚的肩头，依旧寒咧的笑意：“将军这次平叛有功哪，不过这般结局回都城去，祸福难定呢。”
罗姚还在懵懂中，更添迷乱：“末将见到公主时她还好端端的，即使下了马车，王爷也看到，她仍旧傲气十足，什么时候吃了毒药末将确实不知……也有可能在马车里？”
曾泉望着满头大汗的罗姚，笑说：“将军为皇上除掉心魔，功劳很大，即使皇上心里留有余地，也是念在她是前朝公主的份上，不想天下人念叨他薄情寡义，有我在，你放心，我会向皇上解释，这公主一心想复国岂会甘心受降，有这般结局，也是自然。”
“多谢王爷指点！”罗姚抱拳答谢，“濠州官邸的财物逐一封好，书记在登记账簿，请王爷去过目。”
曾泉扬望苍穹，时有乌云漂浮，月色黯淡，他的心情却格外的好，局势稳定，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从丞相的女婿摇身变为开国王爷，走上了人生的顶峰。这一切来的还算顺利，幸运的人生遭遇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也让他陷入了权欲的泥潭里。
“……你也可以学周朝，兄终弟及成千古佳话……”猛然想起锦川曾经挑拨他欲望的话，他身心一个激灵，该死的女人，她难道不懂得天命所归么？我皇兄乃是天命所归……
“所谓天子，兵强马壮者即可为之！”他又想起锦川的话，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该死的女人，果真是个魔鬼！幸亏她自裁了，她太过聪明，总能诱惑出心底最幽暗的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