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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贼小野心大

兵荒战乱就在眼前,陈各庄处在漩涡之中,既不能举族逃难,又不想被人一锅端,就必须给自己和宗族留条后路。

陈应麒一开始之所以跟石山较劲,不过是为了争夺话语主动权,以图用更小的代价渡过眼前危机。

谁知石山却不按套路出牌,谈不拢就走。

毕竟,石山有得选,陈氏不配合,总有王氏、李氏愿意配合,陈氏却没得选。

赶走陪侍的庄丁,陈应麒走近负手而立的石山,恭敬行礼道:

“小老儿无知,不知灾祸就在眼前,恳请千户为陈氏指点迷津。”

石山也不在意陈应麒故意称自己为千户,大马金刀回到主位坐下,打量陈氏父子,问:

“你们说,李元帅若是困守徐州、萧县二城,坐等朝廷大军前来征剿,徐州红巾军多长时间会覆灭?”

“这?”

莫非这厮身在贼营心却向官军,暗中给官府送信?

可陈各庄离徐州城太近了,就算送信成功,官军及时赶来,陈氏也会被官、贼交战的滔天巨浪绞成碎片。

陈应麒吃不准石山的真实意图,欲言又止。

陈诚未入暮年,胸中尚存几分锐气,见父亲迟迟不吭声,忍不住答道:

“多则三月,少则月余。以变民守孤城,不在乎你们有多大本事,只在朝廷什么时候腾出得出手来收拾徐州。”

陈诚这哏捧得很好,石山夸道:

“说的很不错!可惜,李元帅心怀大志,自不会困守孤城,也不瞒你们,咱此番前来便是为大军探路,元帅近日就要整顿兵马继续进取。”

陈诚正欲从徐州邻近各路府态势,论证红巾军短时间绝无打出去的可能,却听石山话锋一转。

“红巾军若攻城略地,光靠萧县和徐州两城的人力物力肯定不够,大军一旦开拔——”

石山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陈诚。

徐州地界这些年又不是没遭过匪患,陈氏父子早见过官兵剿匪的阵仗,很快就想明白了石山要说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红巾军若是征粮拉丁,陈氏拿什么对抗?

不老实出粮出丁,就等着被贼军灭族;可若是配合了贼军,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蛊惑分了浮财的底层庄户屠杀自家?

石山见陈应麒、陈诚听懂了自己的话,这才放缓了语气,笑道:

“二位尽管放心,李元帅和诸位将军都是徐州本地人,最重乡情,就算抽丁征粮也会有个限度,陈社长既已承诺纳粮,想来元帅肯定不会逼得陈氏破族灭门。”

祸害乡里的反贼最重乡情?

陈氏父子自然不信石山的鬼话,果然,后者的话锋又是一转。

“只是,不知道你们日期夜盼的官军卷土重来,又会如何对待附逆之人?”

“啊!”

蒙古人取天下的过程中,常驱使百姓做炮灰填壕攻城,即便后来坐稳了江山,官军杀良冒功也司空见惯。

就算官军军纪严明不杀良民,等朝廷大军攻打徐州,驱使陈氏这些为贼军出过丁纳过粮的百姓攻城填壕,会有心理负担吗?

陈应麒心知在这等兵灾面前,小家小族根本没有任何向官贼两方申辩的机会,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说话都不利索了。

“可,可有挽救之法?”

“有!”

石山的回答很是肯定,可接下来的话却让陈氏父子更加绝望。

“现在就绑了我和老孙,再杀光村外的红巾军将士。然后,赶紧去寻邳州或是宿州官府,用咱们这些贼人的首级为陈氏一族,不,为社长一家换个富贵。”

陈应麒父子对视一眼,他们要是有这个胆量和魄力,之前也不会明知石山只有这么点人,就主动送酒粮“劳军”了。

更何况,石山出的是啥馊注意?

抓住自投罗网的石、孙二人倒是不难,杀光外面的红巾军却是想都不用想,只要跑掉一两个,就等着徐州城中的红巾军来报复吧!

而且,就算将庄外的红巾军一网打尽,以大元官场的尿性,也不会有什么真富贵落到陈氏手里。

正所谓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朝廷太远,徐州却太近,真要如此往死里得罪徐州红巾军,陈氏一族这么多人又能跑到哪里去?

念及此处,陈应麒彻底没了心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语气也委顿下来。

“石千户莫要再吓唬小老儿了,我等良善忠厚人家,岂敢做这等蠢事?”

“既如此,我倒是有一条死中求活之法。”

石山又是只说半截话,显然是在等陈氏父子的表态。

宗族存亡都在对方一念之间,陈应麒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当即拉着陈诚伏地大拜。

“还请将军救我陈氏一族!”

石山安坐上首,结结实实受了陈氏父子一拜,这才开口道:

“老社长觉得我这人咋样?”

“千户非常人,恕小老儿眼拙,实在看不出千户的深浅。”

陈应麒今年六十有二,早年家境好时也曾游历过一些地方,见识了不少青年才俊,但其一生所见的才俊,也都没有眼前之人这样的“另类”。

石山不仅举止得体,谈吐不俗,还有一种自内至外的强大自信,只带着二十来个兵器都不全的烂兵就敢跑到陈各庄外“招兵”,还敢深入庄中威慑众人。

更难得的是此人如此年轻脸皮却如此之厚,也是罕见,自己手里啥都没有就敢白吃白拿,还大言不惭地承诺日后能庇佑陈氏一族。

——这句话绝对没有贬义,乱世之中也只有这种脸厚心狠之人才能站得稳。

这样的人,绝不是他一个小社长能揣度的。

由石山的言行,陈应麒联想千年前的徐州也曾走出过一位行事极度自信的豪杰。

想当年,身为小小亭长的汉高祖两手空空参加吕公乔迁喜宴,却高声宣扬“贺钱一万”,与眼前之人可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不瞒二位,我也觉得自己非常人。”

石山大言不惭,脸色却看不出半点不自然。

“乱世不让人活,陈氏左右都要遭此横祸,何不押宝在我这非常人身上博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