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蒜长在树上
特训营在太行山大峡谷里，结束时，通知张瑰丽去接刘婀，说：“将还给您一个脱胎换骨的受训人！”张瑰丽带上了她姐姐张艳丽和王博，临出发又叫上了南建，说是让他长长见识。
同往常一样，南建与张艳丽一碰面，就为老国棉厂的好坏争得面红耳赤。
南建说：“咱厂前阵子爆破厂大门，许多老工人都去拍照留念，有的人还哭了……你们车间的云娥半夜说梦话，喊‘落纱、落纱’，还说去找党小组长交党费……”
张艳丽不以为然：“她们怀念的不是那个厂，是怀念自己的青春，毕竟那时正年轻。”
南建又说：“那时候厂里能人真多，办晚会时，吹拉弹唱、自编自导自演相声、舞蹈、小品的人才比比皆是。”
张艳丽冷笑：“但你忘了，每办一场晚会，都要提前一个多月从一线抽人脱产排练，耽误了多少生产。”
南建不服气：“厂里举办黑板报、书法、演讲、摄影、健身操、诗歌朗诵、棋类及球类比赛，拔尖的人也不少。”
张艳丽摇头：“是，他们的作品都有模有样，但也说明他们没把太多精力用在工作上。搞那么多务虚活动，促进经营了吗？”
“别吵了！”张瑰丽心烦意乱，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影响她给年轻人灌心灵鸡汤。
一行人驱车到了大峡谷，在营地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进一个昏暗的礼堂。
众多身着迷彩服的学员席地而坐，围成几个圈子，每人眼睛上都蒙了一块黑布。
工作人员拍了拍一个女学员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走到张瑰丽面前。
王博一眼认出是刘婀。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材，即便被肥大的迷彩服包裹，依然亭亭玉立。
刘婀的眼罩被摘掉，她似乎等待这一刻已久，又像是毫无准备，愣愣地看着女老板……
突然，她“哇”的一声扑倒在女老板怀里，双手颤抖地拍打张瑰丽的肩背，接着浑身瘫软，扑通一声跪下，哭喊着：“老板，我叫您一声妈妈！妈妈呀，儿平日里对不住您啊！”女老板深受感动，与刘婀紧紧拥抱在一起。
王博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节前偷看刘婀的微信，知道她想追女老板的儿子小帅，这分明是一场肉麻的表演。
张艳丽则被这一幕怔住了。
毕业典礼结束后，他们去了附近的太行春天大酒店。早就听说这是个准四星，环境尤其美，步步是景，刘婀不时与女老板合影。
这里饭菜和服务也很好，他们点了一大桌太行山风味的菜肴，张瑰丽说这才叫享受美食。南建说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以后推荐同行来搞团建。
刘婀紧挨女老板坐下，问：“还有人吗？谁开的车？”
王博一听便知，刘婀问的是小帅，冷冷地回答：“没人了，我开的车。”同时，看到她脸上遮不住的失望表情，心里还有点酸酸的。
张艳丽还沉浸在会场的气氛中，对南建说：“南老师，从前咱们在国营厂，可没搞过这么有效的培训。”
南建则不以为然：“咋没搞过？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咱们厂投产，所有职工都来自上海、无锡、济南等城市。他们在原企业，仅参加一个动员会，就千里迢迢来仲州市….”
“你总扯得太远，”张艳丽打断他，“讲的事情都快发生一个世纪了。”
刘婀不停地给女老板夹菜，殷勤得就差喂了，说：“这次特训，净化了心灵、升华了精神、冶炼了情操、筑造了灵魂…”
女老板笑呵呵地说：“还是文化人会总结。”说着，也不停地给刘婀夹菜，就差喂了。
女老板忽然想起什么，问：“哎，南老师，我儿子就要回来了，先让他做个什么职位？你给个建议。我和我姐年纪都大了，终究要把公司交给他。”
南建摇头：“啥职位也别安排，让他先去一家规模大的餐饮企业应聘，从杀鱼、端盘子等基层岗位干起。等哪天一步步做到了高管，再让他回漂亮姐妹公司，到那时你再交班。”
晚饭后去酒店大堂开房，女老板说她打呼噜，刘婀抢着说：“我不怕，我要您住一起。”
第二天早晨返程，一上车，女老板说：“昨晚小刘说了不少梦话，说的都是回去要大干一场。”
王博一听，便知是假梦话，显然是装睡，专拣女老板爱听的说。
汽车驶出太行山，满目都是无际的绿色田野。
“种这么多韭菜？”刘婀突然冒出一句。女老板没听清，问：“你说啥？”
刘婀指着地里的庄稼说：“这不是韭菜吗？”
“啥韭菜？”女老板哈哈大笑，“傻闺女，这是麦苗。”
南建和张艳丽也笑了：“城里的孩子，五谷不分。”
正在开车的王博笑得肚子疼。刘婀真会装，分明来自农村，非要把自己假扮成城里人。
从前在上家公司，一天刘婀她爹来办公室，她不在，王博接待了一下。她爹看上去就是个朴实的农民。
那天，她爹从随身背的编织袋里捧了一把大蒜给王博。大蒜成色很好，一看便知刘婀家是种大蒜的专业户。
她爹还和王博互留电话，说：“闺女在这上班，万一有什么事，我得能联系上单位的领导”
“小麦和蒜苗，”女老板指着路旁的田地问刘婀，“你能分清楚吗？”
“啥蒜苗？”刘婀一脸懵懂。
“蒜苗嘛，”女老板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该从蒜苗里抽蒜苔了。”
“蒜苔？”刘婀惊讶，“我以为它和蒜苗没关系。”
“有关系，”张瑰丽解释，“和大蒜也有关系。到了麦黄时，就该收大蒜了，每颗蒜苗下面都长一个大蒜。”
“是吗？”刘婀惊奇地叫起来，“我以为像苹果一样，大蒜长在树上……”
一车人笑翻。王博不得不把车停到路边，笑得直拍方向盘，心想：“刘婀真会装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