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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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珠江之滨

突然遇到的队员刘良昆,就像是命运早就摆在那里的一个奖励红包,人生的每一段旅程,都会有一个这样的红包等着你,只是你要看得见。

当年老唐就是我和龙龙命运中的红包。

没有常见的修竹与茂林,一排黑金刚树和泼辣的红色三角梅守在酒店的大门口,这是一座约十五层高的白楼,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生长着水稻,周边都是陈旧的民居,远处一条高速路正在开工建设中。

在白楼的楼顶上,有一块红色的牌子,用醒目的红字写着“外商酒店”几个大字,表明这是一家涉外的酒店。

这里湿热的气候让人静坐着都汗流夹背,会议室里只开着一个吊扇。

我指着摆在会议室一角的一排家俱样品,问老唐:

“这些家具、装饰是可以订制吗?”

老唐见我激动的样子,示意我坐下,把手中那只像黑色砖头一样大的东西放在茶几边。

他用我带来的醉红茶样,冲泡起功夫茶。

老唐原来在一个南方的县里当书记,在经商下海的大浪中,辞了职务,到广州创业,拿到了一张外资酒店的牌照,以此为跳板,开始了房地产的开发。

他是老朱介绍的客人,当年他去黄山时住在老朱的客栈中,除了这家百年老字号,当时街上也没有更好的旅店。

他和老朱的合作,就是把当时去过广州的老外,都介绍给老朱,因此我听説这条关系后,跟他谈了代理我的茶叶业务,他对黄山的茶总是赞不绝口,并告诉我在百年前,这里的红茶就是英国和法国王室的御用茶,因此我将注册完商标之事告诉了他,作为一个对外经营的窗口,他需要一个人为他去抓茶叶的生产与质量监督,而我们需要完成部委办公司的任务,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他答应把一部分预付款付了,而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他的酒店订制的这批家具,非常时尚的黑白金三色几何图形,是我从未见过的欧式家具的式样。

他问我这些家俱放在哪?想知道它们是否合适摆放。

他不相信内地会对这样的家俱有欣赏能力,我告诉它,不是放到内地,是放到更加内地的地方:香格里拉城堡酒店。

我展示了几张照片,正在建设中的酒店样子。

老唐垂涎地问我:

“能不能再签个约,将来这家酒店作为我的合作方,和老朱的店一样,邦我们接待外商的考察之行?”

我一口答应,他同意为我们的酒店配套和这儿一样的酒店用品,但是希望我有抵押物。

我想不可能用香格里拉的土地证来抵押,于是我试探地説:

“能不能用醉红的商标来抵押?”

他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反正有当无,同意这个方案,在签合同时,注明了如果两年之内无法偿还甲方投入的装修与家俱费用,即醉红商标归属于甲方。

我这是做好了两年内不能偿还的准备,老唐也知道这点,基于两方在共同合作的基础上,达成了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协议。

双方协商,商标作价50万元,作为抵押的具体金额。

这时那块砖头发出了声响,一串电话铃声,只见他拿起来,用粤语回答。

我问老唐:

“这是小电话机吗?怎么没有电线?”

“这是移动电话,哦广东人都叫它大哥大,内地还没有流行吧。”

他把电话递给我,我随手给办公室拨了一个,正好是王经理接的。

我用W市方言汇报了茶叶的买家愿意支付部分货款,然后又添油加醋地説了手中这支无线通讯的大哥大的好处。

王经理刚从BJ回来,知道这种通讯工具,説可以少收点货款,让对方代购一部,作为我方工作用。

我想到了当时在香格里拉与外界联系的困难,预计将来它会在内地大火。

老唐説可以找电信人员帮忙。

我问能不能销到内地,比如W市开个经销点?

“这可要和当地的电信公司合作,要不手机入不了网,或入在广州,打起电话都是长途。”

我表示我们是部委公司,手续上的事不必担心,只是这全部是进口的产品,内地不容易搞到。

他説可以去香港进货,但很快估计电信也会走这条路子,这家生产企业的老总一到中国,就住在他的酒店,下一步很快就会在中国建生产线,到那时,无论是有钱的商人,还是放鸭子的农民,都能实现人人手持一部移动电话的情景。

他打开窗户,指着窗外的农田説:明年的时候,这里将有一批商品房拔地而起,而他的销售目标,就是周边的农民。

这就像我们的父辈,当时最高的梦想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在90年代都实现了,因此现在的我们还要有更高的要求要提出。

都是在经商大潮中下海的机关干部,老唐比我早下海一年,在沿海地区已经取得了这么巨大的成就,我看到时了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和对于商业人才的渴求,我再也回不到机关去写汇报材料的环境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

“这两天把合同做完,有点空我让司机拉你去转转,你想去哪儿?”

我脑中出现了黄浦军校和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印像,都是在书上看到的。

第二天一早,司机小毛就拉着我先去黄花岗。我特意去花市买了两束花。

黄花岗很好找,在公园里僻出了一块纪念广场,纪念碑醒目,来得过早了,公园里还没有人,我爬上高高的台阶,把花献在纪念碑下,绕碑顺时针走了三圈,象是推着转经筒转山。

黄浦军校就非常远,还要过轮渡,小毛一点也不熟悉这个地方,説找个饭店,先让我进去看看,他认为大不了和公园一样,他在这里等我出来好吃饭。

我以为里面也就是一个学校的模样,没想到是一座大山,我在山里迷路了,手里拿着鲜花,不知道怎么上山。

我努力地想只要找到上山的台阶,肯定能找到纪念物。

没想到路过的山民并不知道山上有什么。

正想下山出去,一位骑摩托车的青年路过。

他在我身边停下来。

“是上山去献花的吗?”

我点点头:

“找不到路。”

他让我骑在他的后座上,带我去找路。

转到山的南面,他把我放下,指着山根边的荒草説:

“扒开它们,从中间穿过。”

我迟疑地把草分开,一条石板小路闪现在草丛中。

他向我致了一个礼,开着车跑了。

我看着荒芜人烟的山地,不知道是上山还是下山。

一咬牙,来都来了,没退路了。这时想到要是手中有一个大哥大多好,估计小毛正等着我吃饭。

我拿着花一路爬山,转过了几道山梁,到了山顶,只见一排排粗壮的松柏挺立,在路的尽头,是一座像方尖碑一样的不太高的石碑。

花岗岩纪念碑上刻着:“国民革命军军官学校学生出身北伐阵亡将校纪念碑”22个大字。落款是蒋中正。

碑东面镌着:“为国牺牲”,西边镌着“捐躯救国”,碑座四面刻着在北伐战争中牺牲的曹渊、方志方、赵荣忠等350多名黄埔军校学生的名字。

我呆了一下,想到这块碑能从大革命时代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现在,完全是路被荒草湮没,没有人上来的缘故。

没有照相机,只能把这个山头的位置和周边的景物粗粗地画下来。

我把发现的这块石碑的地址交给老唐时,他特别激动,説要在酒店的房间説明里,加上一句,带动海峡两岸的游客到时此一游并献花,增加了这项业务,有利于把台湾的客户从别的酒店里切过来。

临走前,他把一个新的大哥大交给我,让我千万别欠费,是用他的身份担保的,并承诺保证一个月能提供五部这样的手机,要求是和当地电信合作。

我一拿到手机,就跑到珠江边的一棵大榕树下,让张乎听听珠江的流水声和江上轮船的汽笛声,他问我怎么把电话搬到江边的?这声音和咱这儿的长江边没啥区别,我説回来解释。

然后又把电话拨给了拂晓单位,她仍然没有上班。

最后只好把电话拨给了小郑,也让她听听珠江的涛声,并告诉她,我去合肥转机时,已帮她把在W市买的瓜子等土特产带给了她的家人,她説老黄一直请假,她也回不了我的办公室,只好下个月再去帮助老张,我説心意到了就行。她谦虚地説,她哥哥在省公安厅,早就有了这样的电话。不过还是很感谢我让她听到珠江的涛声。

然后又打电话给家里的父母问安,给能有电话的所有朋友致电。

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新鲜的玩意,而正是这些新鲜的玩意,代表着90年代最美好的时光,和一个黄金时代的全部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