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赋格:保罗·策兰诗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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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列颠题材1

金雀花之光,黄,斜坡

朝着天空化脓,荆刺

向伤口求爱,在里面

钟敲响了,傍晚了,无

把它的大海卷向虔诚,

血帆朝你驶来。


干燥,你背后的河床

充满淤泥,它的时辰

堵塞着芦苇,天上,

那颗星附近,奶白色潮汐路

在泥浆中说着含混话,成簇的

鹬嘴贝在下面对着蓝色打呵欠,一丛

美丽的瞬间灌木

迎接你的记忆。


(你知道我吗,

双手?我走过

你指给我的分叉路,我嘴里

吐出它的碎石,我走过,我的时间,

一道游移的雪墙,投下它的阴影——你知道我吗?)


双手,被荆刺

求爱的伤口,双手,

无敲响它的大海。

双手,在金雀花之光中

血帆朝你驶来。


你教

你教你的双手

你教你的双手你教

你教你的双手

      怎样睡觉

注解:

1 不列颠题材,原文为法语“Matière de Bretagne”(英译本的标题大多数都是照抄原文),指与不列颠和布列塔尼有关的中世纪传奇故事,尤其是与亚瑟王传奇故事有关的题材,有别于古典故事的罗马题材和关于查理曼传奇故事的法国题材。不能排除策兰只是取其字面意思,也即“布列塔尼题材”。安妮·卡森说,金雀花之光令人想起荷尔德林《生命之半》中的黄梨,只不过荷尔德林的黄梨金黄美丽,策兰的金雀花化脓。两者的对照暗示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在策兰那荆刺与伤口的意象中悄悄继续着,基督教常规和谦恭有礼的爱情常规结合起来,朝向“虔诚”。但驶向“虔诚”的是“无”,情绪亦转向消极神学。如同策兰的任何读者都知道的,他在这种情绪中游刃有余。然而在这里,它可能是要唤起对另一位“无的诗人”马拉美的联想,后者的诗中充满了大海和风帆。诗中有不少马拉美《骰子一掷》一诗的回响,包括钟鸣和蓝色,更别说结尾一行的“留白”呼应《骰子一掷》第十页的“留白”。策兰这首诗重述第一节,其节奏就像血帆,乘风破浪,从化脓驶向化脓再驶向“你”——卡森说,这个联系是她一位朋友在跟她讨论策兰的这首诗时提起的,而这又得归功于萨特对马拉美的一段论述,而萨特的这段论述又是引用别人的:“从一开始马拉美的诗歌就像一个幻影……从中他认出自己,不是通过他在哪里或他怎样,而是通过他不在哪里和他不怎样而认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