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竞选班长
天空是那么明净，有几只小麻雀可能是吃饱了肚子，站在窗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秋天那是收获的季节，我想，在这样的秋天，说不定，我也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到了课间操的时候，随着体育老师口哨急急的催促声，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跑出去了。下一节课是班主任李慧琪老师的课，听同学们暗中议论，说这节课要选出班干部了。虽然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做着准备，背字母表，背古诗，练习写字，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打着鼓，紧张得不得了。
黄梅刚到课室门口，回头看见我还坐在座位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过是想静静，这都不行吗？我不得不故意将桌上的笔盒推到地上，然后弯下腰对她觍着脸笑着：“哎呀，我的笔盒掉到地上了，黄梅，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再出去，收拾一下再出去。”
我回头看后面，发现马辉和侯军也在弄这摸那故意拖拖拉拉的，我心里不由在发笑。马辉撕下一张草稿纸假装很认真地擦着桌面上的灰尘，其实桌子早被他那破衣袖给擦干净了。而侯军则蹲到地上，装作要系鞋带，其实，系不系都无所谓，因为他每天都把它当拖鞋一样穿的。
当然我懂，竞选班长嘛，他们这是想要再为我加点油、鼓点劲。他们不想看到我把这个希望丢到墨江河里，冒个泡泡什么都没有。当学校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课间操音乐时，我们才匆匆忙忙地从课室里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其实这个时候，课室里还有一个人没有出去，因为他蹲在桌子下面，所以我们并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这节课，我们三个人坐得比班上的任何同学都要端正。李老师进了课室，大家站起来大声而礼貌地喊了起来：“老师好。”可是话音刚落，后面便传来一个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尖叫声：“呀！呀！‘吭死婆’！‘吭死婆’！”大家回头一看，是朱林。只见他被吓得像火箭发射一样从座位上跳了出来，眼睛呆滞茫然失神，脸皮僵硬没点表情，身体在不停地哆嗦和抽搐。他的尖叫声甚至把窗外树上的小麻雀也惊吓得扑扑翅膀逃走了。
这家伙口中不停地在说什么“吭死婆”“吭死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这“吭死婆”实际上是蟾蜍，是我们本地的地方话。
我看了看侯军和马辉，心想是不是他们两个人搞的鬼？他们笑着向我摇了摇头。我想借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不听我的指挥。
此时，李慧琪老师的脸被气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她拿起那条油亮的竹鞭，“砰砰砰”，狠狠地敲了十多下讲桌，同学们才安静了下来。
“老师，我来吧！”没等李老师发话，我便自告奋勇地来到朱林跟前，发现那只“吭死婆”还在他的座位下面。它的喉咙一鼓一鼓的，黄中带绿的双眼瞪着我，似在向我示威。
我蹲下来抓起它几步便来到课室的后门，往水塘用力一抛，生气地说道：“回你家去吧！”只见那只“吭死婆”像画弧线一样飞了出去，接着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响，便无声无息了。
李慧琪老师赞许地向我点了点头，本来的暴风骤雨，瞬间由阴转晴。“是谁把它抓进来的？请自觉地站出来。”她用犀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检视着每一个同学，像是要在大家的脸上寻找到答案。同学们大气也不敢喘，课室里静谧得很，似乎可以听得到各自心跳的声音。没有一个同学的双手敢不规矩地放在桌上，大家此时的腰板甚至比木匠刨过的木板还要平直。过了好久，没人站出来，又过了好久，还是没人站出来。
我这时候明显地觉察到我的同桌黄梅有点异样，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喘息声时高时低，不时还用那黑亮的眼睛偷偷地瞄我一下。我忽然在想，她是在怀疑我还是在赞扬我呢？你这“小酒窝”，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随意乱猜测啊！
“老师，我，我报告！”一个如蚊蚋一样柔弱细小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这不是马辉的，也不是侯军的，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这不是住在村东头的郝秋吗？
“是你？”李慧琪老师睁大了眼睛，里面的眼珠子好像要蹦出来，“郝秋，老师一直都认为你是我们班最老实、最本分的同学哟！”
“不不，老师，是，是这样的。”郝秋笨拙地想解释清楚。他的双手在空中乱晃，似乎要在空气中抓住些什么，可什么东西也没抓到。他的家庭我是知道的，听奶奶说，他家祖祖辈辈都十分勤劳老实，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一直为大户人家做短工，与全村人秋毫无犯，但是家里老的老，少的少，劳动力少，生活一直都很困苦，没有得到改善。
“不用紧张，有什么话，你慢些说……”李慧琪老师说话的语气舒缓了下来。
“李老师，我奶奶生病了，手脚肿得厉害，爸爸叫我抓只蟾蜍回家做药，刚才我没去做课间操，就在池塘里抓了一只放在书包里，想不到它会跑出来。”郝秋急得眼睛里分明流出来两滴亮晶晶的东西。
“哦！奶奶生病了，老师也替你难过。”李慧琪老师的眼中露出了慈爱的目光，“肖龙同学，放学后你帮郝秋再抓一只蟾蜍回去吧！”
“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我站起来爽快地答应道。我分明看到同桌“小酒窝”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
可惜的是，本来这节课要选出班干部的，却被一只小小的“吭死婆”给搅黄了。看来我前段时间认真地背这背那，写这写那的，算是白费劲儿了。
“乖孙子，这怎么会呢？”奶奶安慰我说，“老天爷是最公平的了，一个人要是努力了总会有回报的。”
奶奶总说她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的确，她说的话总是很灵验的。果然，到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李慧琪老师就宣布了班干部的候选人名单，我赫然排在了第一位。李慧琪老师和朱林是亲戚关系，这没有错，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就搞了什么特殊呀。这侯军和马辉是把事情想歪了。
李老师说哪个同学的优点最多就选谁做班长。结果大部分同学都点了我的名，他们说出了我的许多优点，马辉和侯军抢先发言，说我“讲义气”“爱打抱不平”，其他人有说我“对人热情”的，有说我“乐于助人”的。不过让我意料不到的是，有两个人最后也会出面支持我，他们可一直都是我的“反对派”啊！
一个是黄梅，她瞧了我一眼说道：“全村人都知道，肖龙家是‘书香世家’，他的字写得好工整。”这“小酒窝”倒没说错，要说字谁写得最工整最漂亮，那还真的没有其他人能够超过我。还没入学之前，爸爸就常教我写字呢！李慧琪老师听完后长长地“啊”了一声，嘴巴翕动了好久才合拢到一起，也许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家是“书香世家”吧。
另一个是朱林，他看到大家都纷纷推荐我，最后站起来表态道：“肖龙很英雄，就是‘吭死婆’他都不怕。”他的话刚说完，全班同学都哄地笑了起来。他红着脸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是呀，昨天你们不都亲眼看到了吗？他就是很英雄嘛。”大家听他这么一解释，又禁不住笑了。这家伙说话虽然有点别扭，但看得出他说的是实心话。我得感谢他，也只有他把我当成“英雄”的时候，我才觉得很骄傲，甚至还有点扬扬得意。都说我们“铁三角”是“英雄”，可那都是自己吹喇叭吹出来的。
李慧琪老师当然也笑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庄重地宣布了当选班干部的同学：班长肖龙，学习委员黄梅，劳动委员朱林……宣读完毕后，课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放学路上，侯军和马辉一直在祝贺我当选，我则数落他们道：“你们呀，以后做事得大方点，别小心眼。”
马辉觉得我冤枉了他，擦了一下鼻涕辩解道：“朱林就是李老师的亲外甥嘛，我的情报没有错。”
“还有你，说要捉一只毛毛虫去吓唬一下朱林，这可不是我们‘英雄铁三角’的行为啊！”我拍了一下侯军的肩膀。
不过当我真正地知道了自己有了那么多的优点之后，我反而感到浑身不自在。每次来学校上学的时候，为了配得上“班长”这个身份，我总得要走到水塘边，装成要洗手一样，看看倒影中的自己，脸蛋干净不干净，衣领有没有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