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陪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每天放学后都留在音乐教室排练。乔昔的舞台恐惧症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每次排练都比上一次好一些。我们尝试了不同的编曲，最终决定加入一段钢琴独奏作为开头，给乔昔更多适应舞台的时间。

艺术节前一周，林雅突然出现在音乐教室门口。她倚在门框上，双臂交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你们通过了初审，”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恭喜啊。”

乔昔的手指在琴键上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弹奏。我没有理会林雅，专注于自己的部分。

“我只是来提醒你们，”林雅继续说道，走进教室，“艺术节当天校长和市领导都会来，可别给我们班丢脸。”她故意用手指划过钢琴表面，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乔昔突然停下演奏，转身面对林雅。“谢谢关心，”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雅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回应，挑了挑眉：“希望如此。”她转身离开时，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等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乔昔长舒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我？”她困惑地问，“就因为我没加入她的小团体？”

我摇摇头：“有些人就是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快乐。”这个回答听起来有些老气横秋，但确实是妈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乔昔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那她一定很痛苦，因为我真的很快乐。”她重新把手指放在琴键上，“再来一遍？”

艺术节前夜，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预演明天的场景。手机突然震动，是乔昔发来的短信：“睡不着。紧张得想吐。”

我立刻回复：“我也是。要打电话吗？”

电话接通后，乔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万一明天我忘词了怎么办？万一我跑调了怎么办？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她，“我们会做得很棒。记得看着我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乔昔轻声说：“谢谢你，邱桐。不只是为了这个...为了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真挚的感谢，只能笨拙地说：“朋友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朋友，”乔昔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它的含义，“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几乎忘了这个词真正的意思。”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无声地覆盖着整个世界。我们就这样隔着电话线聊到深夜，从第一次见面的糗事到天台上的午餐，再到雨中共撑的那把星空伞。回忆像一串珍珠，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挂断电话前，乔昔突然说：“明天表演结束后，我有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我好奇地问。

“秘密，”她神秘地笑了，“等我们成功了再说。”

这个承诺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埋在我心里，带着温暖的可能性。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雪落的声音，第一次对明天的舞台不再感到恐惧。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我们是一起面对的。

艺术节当天，阳光出奇地好，将前夜的积雪照得闪闪发光。学校礼堂里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期待。我和乔昔躲在后台的角落里，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掌心湿冷。

“深呼吸，”我低声说，“记得南瓜吗？”

乔昔勉强笑了笑：“现在是西瓜了，超级大的西瓜。”

当主持人报出我们的节目时，乔昔的指甲几乎陷进我的手掌。我们一前一后走上舞台，刺眼的聚光灯立刻笼罩了我们。我能感觉到乔昔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脚步开始迟疑。

钢琴就在舞台中央。我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在开始演奏前，我转头看向站在钢琴旁的乔昔，用口型说：“看着我。”

然后我开始弹奏前奏，音符像一串晶莹的珠子滚落在安静的礼堂里。这次乔昔没有犹豫太久，当旋律进行到第二小节时，她的声音轻轻加入进来，清澈而坚定，像冬日的阳光穿透冰雪。

我们就这样完成了整首歌，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仿佛那里写着所有答案。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前排的评委们微笑着点头，而林雅的表情则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谢幕时，乔昔紧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终于有了温度。我们并肩走下舞台，迎接我们的是一片赞叹声和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做到了，一起。

在后台的角落里，乔昔突然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做到了，”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真的做到了！”

我回抱住她，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透过校服传来。“你一直都能做到，”我说，“只是需要有人相信你。”

乔昔松开我，眼睛亮得惊人：“现在我要告诉你那个秘密了。”她深吸一口气，“我爸妈要离婚了，就在下个月。妈妈要搬去另一个城市，而我...我可能要转学。”

这个消息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什么？什么时候决定的？”

“已经酝酿很久了，”乔昔苦笑一下，“这也是为什么我这段时间总是心不在焉。但昨天妈妈终于做了决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抱住她。乔昔在我肩头轻轻颤抖，但我分不清那是笑还是哭。“所以今天的表演，”她继续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同台了。我想让它变得特别。”

“不会的，”我坚定地说，“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会是朋友。农夫和小鸟，记得吗？”

乔昔笑了，眼角闪着泪光：“对，农夫和小鸟。小鸟会飞走，但总会回来找农夫的。”

我们手拉手走出礼堂，外面的阳光照在积雪上，亮得刺眼。艺术节还在继续，音乐和笑声从礼堂里飘出来，但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待在那里了。

“去哪？”我问。

乔昔神秘地笑了：“当然是秘密基地升级版。”

我们踩着积雪，穿过安静的校园，来到那棵歪脖子树下。树上的积雪在我们攀爬时簌簌落下，打湿了我们的外套和头发。当我们终于爬到墙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屏住呼吸——整座城市被白雪覆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童话中的王国。

乔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盒子，递给我一个。“纪念品，”她笑着说，“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哨子，上面刻着一片梧桐叶的图案。“这样小鸟飞走的时候，”乔昔解释道，“农夫可以吹哨子叫她回来。”

我这才发现她脖子上挂着一个相似的哨子，只是上面刻的是星星图案。“我的是星星，因为星空伞，”她晃了晃哨子，“你的是梧桐叶，因为...”

“因为我的名字，”我接上她的话，喉咙突然发紧，“我会一直带着它。”

我们坐在墙头上，看着夕阳把雪地染成金色。哨子贴在我的胸口，冰凉却充满承诺。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阳光是真实的，友谊是真实的，心中的温暖也是真实的。

而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