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刚过八点，医院就像集市般热闹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像虔诚的信徒那般，踏着静默却匆匆的步伐，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们心底的喜怒哀乐。可在春的脸上，恐惧却是一览无遗。因为她竟然迟到了，这是她到医院实习以来的第一次迟到。看到电梯前面排着的长队，春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楼梯，一口气跑到了十二楼，气喘吁吁的她“撞大运”似的正好撞上带着一群医生查房的导师。

看到姗姗来迟的春，原本要进病房的导师，一改脚尖的方向，朝她走来。当十几个身穿着洁白大褂，脚蹬锃亮皮鞋，飒爽英姿的男人齐刷刷向春走来的时候，走廊上的人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一脸崇拜又好奇的看着他们。

可他们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对于犯了错的春来说，就像是一群特种兵走向一个束手就擒的罪犯，令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身子瘫倒在墙壁上。余光中，春瞥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下方，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已将自己重重包围。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春只能听到，自己一下沉过一下的喘息声。

“爬楼梯上来的？”导师终于发了话，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

春勇敢地微微抬起头来，因为身高差，她正好看到老师尖锐的下巴颏，那流畅的线条，感觉秒秒钟就能戳死位于它下方的任何生物。

“没有吃饭？”

出其不意的问话，让春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导师，还是那张毫无主观感情色彩的脸，没有讥讽冷笑，也没笑里藏刀。

“没，没，没有！”

“先去吃饭。”

“现在？”

“嗯。”

“可是？”

“去吧，慢慢吃。”

导师的话让春摸不着头脑，她看看导师又看看他身后的一群医生们，想从他们的表情上判断出自己当下的处境，可惜他们真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一个个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传达给她一点点有用的信息。春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是该去还是不该去，正犹豫间，就在包围着她的人墙后面，一个温柔酥软的声音徐徐传来：“刘医生还是这么体贴入微，平易近人啊！”

这声音甜美清亮，就像山谷间清澈见底的小泉叮咚。

众人纷纷转过身去，人墙分散而开，隔着导师，春看到一个圆脸长眼，身材丰满匀称的女子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笑语盈盈的看着大家。

春注意道，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医生们，脸上都绽放出了笑容，显然很是欢迎眼前这位突然而至的美女，只有导师，仍是双手抱胸而立，一字一句道：“刘护士长还是这么爱正话反说，和善可亲！”

那女子噗嗤地笑了，举着手里的购物袋道：“给大家带了好吃的，放在办公室啦，工作越忙越是要多吃点好的。”

钱医生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了护士长，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刘护士长送来的东西，一定好吃的不得了。”

女子笑言：“钱医生嘴还是甜。不过得麻烦你们一件事，今天晚上我在豪升酒店设了宴，以后还要麻烦各位多多照顾了，所以想请大家赏个光，小聚一下。”

李医生道：“昨天就听说你升任护士长，华丽回归。没想到这一大早就见着真神了。不过接风宴还自己作东，真神出手就是大方！”

钱医生道：“你刚来医院没多久，不知道刘护士长的老公可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老板，咱们医院新区有一栋楼都是人家捐赠的。关键是人家对老婆还体贴入微，好得不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刘护士长依旧笑着：“你们就在这挤兑我吧，不过晚上可都要去啊，一个都不能跑。”

春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去，哪像刚才的特种兵似的严肃样，心里只得感叹人不如人。

不过导师对刘护士长的态度却与众不同，异常的冰冷，在大家聊的其乐融融的时候，导师却道：“我们又不是一个科室，你尽管去请妇科的人好了，我们心外科的人……”

没等导师说完，刘护士长忽然道：“等一下。”

只见她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导师的面前，冲他笑了一下道:“这位，就是你钦点的学生吧！”

看到她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身上，春莫名地有点紧张。

“你好，我是刘熙娜，认识你很高兴。”

看到刘护士长冲自己伸来的手，春有点措手不及，她一边用余光瞟了瞟导师，一边轻轻地握了握那只热情的手：“您好，我是孟澍春。”

“孟，澍春，很好听的名字，今晚你一定要来，既然是接风宴，我和你都算是新来的，今晚的局，也是为我们两个设的，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吧？我已经跟我们科室的人说过你会来，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认识你。”

“认识我？为什么？”

“我们刘家旭医生可是从不带学生的，你，是个例外。可想而知，你肯定非常优秀。”

护士长的声音温柔如水，笑言暖如冬阳，让原本被围攻的春瞬间放松下来，温顺的像只小白兔，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

“你……”

一旁的刘家旭想说话，刘护士长又抢话道：“下班带着你的学生一起来吧。她的接风宴，你做老师的总不能缺席吧？况且我已经跟大家打过招呼了。”

刘家旭的脸上有丝不悦，他转身冲春道：“早饭还没吃，就预定上晚饭了！还不快去，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这一来一往，让春着实摸不着头脑，只好机械地听从指示，赶紧顺着墙根溜出了人群，往食堂去了。